自己意中人,与别人成双作对,心中岂能无动,见了伯宣,趁文锦不在旁边,假意向他道贺,把一双俏眼,恶狠狠对他横了一眼。伯宣心中会意,一笑走开。这天他因有方振武做介绍人,故郑重其事,行了个非正式的文明结婚礼。好在中国人行文明结婚礼,都不免有几分缺点。有的文明了这样,野蛮了那样。还有些文明太过,见尊长不肯叩头,害得爹娘生气的,幸得伯宣并无尊长,竟以鞠躬了事。外观和娶正室并无分别,所缺的不过一张结婚证书。照伯宣的意思,本要着人买来填写,被他一个做律师的朋友力阻,说这个万万使不得。你若立了证书,这证书当然发生效力。但你还有正室,背室重婚,已犯民律,正室可以依法起诉,万勿造次。伯宣听了,方才不敢用结婚证书。礼罢设筵,振武、文锦两个是介绍人,一个坐了首席首位,一个坐了二席首位。陪振武的,乃是云生、仲伊、枢世、励仁、琢渠五人。陪文锦的,便是俊人等一班朋友。酒过数巡,已吆五喝六的,豁起拳来。首席上琢渠、励仁等,知道振武不爱豁拳,故仍喝着闷酒。云生发起道:“哑酒少兴,我们仍照那夜的法儿,拍七何如?”

  振武笑道:“那夜我很吃了你们这拍七的亏,什么明七咧,暗七咧,把人闹得昏天黑地,连喝十余杯酒,今儿我可不再上这个当了。”枢世接口道:“拍七果然没甚意思,无怪四少爷不愿意。今儿本席上,乃是四少爷居首,又是大介绍,礼该四少爷发令,我们勒马恭听便了。”振武笑道:“我有一个新酒令在此,只恐列位不赞成,须要全体赞成了,我才出令。出令之后,无论何人都不准违令,违者罚酒十杯。借端推托者,罚酒五杯。请人庖代者,罚酒三杯。不知列位意下如何?”众人都不知振武发的是何酒令,往日振武说话,从没有人反对,此时自然也全体赞成。振武笑了一笑道:“这个酒令,乃是我杜撰的,藏着诗词歌曲,四种意思,先饮门杯,随意说七唐一句,连一个词牌名,再接一出戏名,用西厢一句煞尾,却要上下衔接,意思贯通,不准牵强附会,违者罚酒一杯。”

  众人听说,都吐出舌头道:“上了四少爷的当,这令儿很不容易。”仲伊更为着急,站起来道:“不行不行,我们还是豁拳罢,什么酒令不酒令,又不是会文课,闹什么糖诗盐诗,老四快快改令,让我来摆五十杯庄,你我先打十杯,快来快来。”振武笑道:“不必快来,请你先呷十杯酒,再讲话。方才有言在先,谁敢违背。”仲伊还待不依,枢世暗把他衣襟拖了一下,附耳道:“仲少爷不必反对,少停轮到你时,我教你说便了。”仲伊才不言语。当下看振武干了门杯,含笑说道:纵酒欲谋良夜醉醉花阴阴阳河河中开府相公家众人齐声称好。枢世更大赞道:“上句即景生情,下句自表门第,非四少爷大才说不出,非四少爷资望也当不起,真可谓初写黄庭,恰到好处,我们该公贺一杯。”说着,举起门杯,一饮而荆励仁见他饮酒,自己不敢怠慢,慌忙也干了一杯。振武挨肩坐的,乃是云生,当下饮过门杯,想了一想道:若解多情寻小小小桃红琢渠嚷道:“罚酒罚酒,这小桃红乃是人名,你怎么当作词牌名呢?”

  振武忙道:“琢渠别混他,果然词牌中,也有个小桃红的名目。”琢渠道:“就是词牌名,也该罚酒。”云生道:“这是什么意思呢?”琢渠道:“你说要寻多情苏小,为甚寻起小桃红来?这小桃红,乃是我们方四少爷的尊宠,你怎的无端寻她?四少爷虽不吃醋,你却不能不饮罚酒。”云生笑道:“原来如此,是我错了,认罚认罚。”振武笑道:“琢渠莫开玩笑,老云快说下去,红什么,可是红梅阁吗?”云生道:“不是,我说的乃是:红鬃烈马马迟人意懒说罢,振武拍手称妙。挨下去便是仲伊,他在云生说令时,已手忙脚乱,悄悄问枢世怎样说法,枢世对他说了。仲伊默念多次,记了头,忘了尾,连同向枢世问了几遍,才记得清楚。待云生说完,疾忙呷了门面杯,高声念道:真正乌龟烧咸肉话犹未毕,众人一齐笑将起来道:“这句诗很特别,乌龟入诗,唐诗中曾见白香山有何似泥中曳尾龟一句,却没见过乌龟咸肉一同入诗的,不知出自唐时何人手笔?”

  枢世慌忙将仲伊推了一推,轻轻道:“说错了。”仲伊红涨着脸道:“不是你教我说的吗?”振武听了笑道:“好好,原来你们两个通同作弊,各罚一杯,仍要仲伊自说,如说不成,须认罚三杯,才可教别人代说。”仲伊道:“罢了罢了,早知如此,悔不爽爽快快,认了三杯罚酒,由老枢代说,也可省我喝一杯门杯,一杯罚酒,如今反要喝五杯酒,都是老枢这乌龟咸肉害我的。”枢世笑道:“仲少爷莫冤人,我教你原没错,都是你自己缠夹的。”众人忙问枢世原句是什么?枢世道:“我用的乃唐白居易和元微之句,声声丽曲敲寒玉。”众人听了,又忍不住大笑说:“难为老仲缠得一字不同。”仲伊满面绯红道:“不同也罢,我掷骰子,掷了不同,你们这些人都要输了。”琢渠已斟了五大酒杯道:“请用酒罢。”仲伊无奈,呷了四杯,连称晦气。枢世也饮了一杯罚酒,代仲伊说令道:声声丽曲敲寒玉玉楼春春登荣归归家怕看罗帏里说罢,该轮到自己,一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