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合让裴航。枢世大声叫妙道:“于此可见四少爷钟情,亦可见四少爷豁达。”

  振武含笑不语,走笔如风。枢世慌忙看他接写的是:风流张敞信非痴,画得蛾眉雅入时。双管遥知齐下处,一时忙煞笔尖儿。枢世励仁二人见了都笑将起来,说:“有趣有趣。”伯宣胸中本来有限,听说瞠目不觉,仍瞧着振武接写道:良缘羡煞会神仙,月老红丝让我牵。手把琼卮宣吉语,愿花常好月常圆。写罢,收笔笑道:“信手拈来,伯翁休得见笑。”伯宣连连称谢,说:“改日我还须装裱好了,配一方镜架,悬挂房中,永作纪念呢。”振武大笑,招呼琢渠等一同下楼。那时客人已有些散了,振武也与琢渠辞了伯宣,同回家内。因贾少奶还未回来,便命珠姐装烟,振武抽了几筒,余兴未阑,笑向琢渠道:“那天你教我写对联的笺纸,还藏着吗?”

  琢渠道:“你第一天这里来时,答应我写对联。我第二天便高高兴兴买了纸来,谁知你说没兴致,写来笔意不佳,因此一天一天的搁下来,笺纸至今还藏在橱中,何尝动过,只恐雪白的纸,快变黄了。”振武道:“就今夜替你写罢。”琢渠大喜,忙教丫头娘姨,赶快到楼下去磨墨,自己开橱,取出那封纸给振武看过可用,预备写一副联,四条屏。振武想了一想道:“联语容易,屏条须得抄录书本,你这里有古文么?”琢渠回说没有,我家几年前还有这些旧书,后来都被我送给收字纸的了。”振武摇头不语。不多时,娘姨磨好墨,送上楼。琢渠与振武同到外面,琢渠亲自动手,先在方桌上,摊了一层报纸,然后将白纸铺上,猛然说:“啊哟,没写大字的笔,如何是好?”振武笑道:“不妨,我房内有着,可唤珠姐拿来。”珠姐下楼,取上笔,振武接过,在墨汁中润了一润,笑道:“方才行令说唐诗,此时满腹中唐诗发涨,就截用唐柳宗元别弟诗,一生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一联罢。”琢渠笑道:“我原不懂这些道理,请四少爷随意写好了。”振武笑着,照样写好对联,署款彰德方振武书。又道:“这四条屏,只可录我旧作怀古诗四首了。”琢渠笑道:“又来了。我原说请你随意书写,又不曾点品,问我则甚?”

  振武微笑,教琢渠站在对面,帮他移纸,自己振笔疾书道:潇潇暮雨出榆关,壮士东游去未还。败垒荒凉一片石,长途迢递万重山。封候不数嫖姚霍,投笔争如定远班。太息海氛终未靖,疮痍满目痛时艰。榆关杯古龙蟠虎踞帝王州,锁钥长江此石头。一片丹心留碧血,几家红粉倚青楼。更无山色容招隐,剩有湖名说莫愁。休话六朝兴废事,桃花歌扇自风流。金陵杯古晓策征轺过汴京,当年赵宋建都城。班师竟下金牌诏,传侄犹留石室盟。桥上鹃声偏断续,河边马足尚纵横。可怜南渡偏安后,剩有江山半壁撑。汴梁杯古川邻蒙舍故城荒,自古中原识夜郎。风月千年滇洱海,英雄几辈酒屠常藩王墓认元宗室,丞相碑留汉武乡。缅越及今蚕食尽,好筹胜算固金汤。滇南杯古振武写罢,落了款,吩咐娘姨们,一张张分摆在椅背上,用物件镇住纸角,防被风吹,搭污了别处,待墨迹干了,方可收拾。忙乱一阵,贾少奶也回转家中,一进来就嚷:“烟瘪虫饿坏了。他家十来个人,合使一杆烟枪,有了我,没了他,大家弄得不尴不尬,还是早些回家,适适意意抽他几筒罢。”说着,也来不及脱卸裙袄,一谷碌睡倒在烟铺上,把珠姐打就的几个烟泡,先烧着吸了,然后再替振武装烟。琢渠坐在床沿上,和振武讲着话,忽听得下面有人叩门,琢渠命娘姨开窗,看是那个。娘姨探头望了一望,回说是个送电报的,二人都各一怔。正是:恰当酒后谈心曲,又遇门前送电来。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第三十回扯丝巾无端泼错熄电灯有意藏奸

  琢渠即忙亲自下楼,接了电报,见是北京来的一等官电,心知又是振武老子,打来催他回京的,即使走进书房,盖回章,给送报人去后,随手抽一本电码簿上楼,振武二人,一同翻译,果然不出所料,是方总长来电,说已特派徐仁沛来申,接振武回京,教他即速整备启程,不可延迟,致劳盼望等语。振武看了皱眉道:“老头儿最会假惺惺,其实他心中不知怀着什么鬼胎,却假意说记挂我。往年他骗某人某人进京,都用这个法儿,我已看得烂熟。这回他连一接二的来电催我回京,只恐也是寿星唱曲儿老调。我想待那姓徐的来后,仍打发他先回去,自己慢慢的再走,你道如何?”

  琢渠听了,暗想他在这里已有数月,自己跟他花天酒地,虽然很揩着他些油水,不过自己巴结他的目的,并不在揩油上头,原指望他回京之后,运动一个差使,好大大的发一注财,若照这样在上海,一天天混将下去,我虽然明中揩得油来,他也未尝不暗中揩了我的油去,还要出空身子陪他,未免太不值得。不如怂恿他早些进京,以了我心头之愿。还有云生、尔年二人托我的事,也可乘间设法。如办得妥,也好进帐他们些谢仪。想罢,便道:“四少爷何必多疑,究竟老太爷与你父子之情,多时不见,难免心中记挂,故而屡次来电,催你回京。因你置之不答,今番才差人前来,一定并无歹意。我看你还是就此回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