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将次到期,我日前连去了几封信,借的时候说明三个月归还,如今将次到期,我日前连去了几封信,催他快来料理,他置之不睬,今儿送了这封信来,大约是附着银票来了。拆开一看,哪里有什么银票,只见长长的一张信纸,写得满满的许多黑字。伯宣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觉得浮文多于正文,开场一大半是恭维话,落后才说所欠贵银行之款,承示本当即日料理清楚,惟弟现购有大批药料,目下市价平平,倘于此时脱手,难免吃亏,故请兄台鼎力相助,可否将贵行之款,展期三个月,一俟该货市面回复,自当从速售出,赶先提还贵行欠款,想兄台素性慷慨,且谊属知己,谅能俯如所请也云云。

  伯宣看罢,大为不悦,即命当差的唤那书记进来,教他写回信给如海,说此际银根紧急,来信展期一节,碍难照办。且本行定例,欠户无论钜细,须有相当抵押,足下并无抵押品,而欠款至二万之钜,已属格外通融,务请即日设法理楚,以清手续等语。书记依着伯宣的吩咐,写了一封回信,先给伯宣看过,然后加封,仍命当差的送去。如海正因橡皮股票市面不稳,心中十分着急,在药房中一查往来账,已欠了庄款十万有余,银行款也欠到六七万,虽有几处将地产货物抵押着,但还不满一个零头,倒有十余万是脱空欠的,自己手中现吃着二十万橡皮股票,不料一礼拜中,股票市价,跌去三分之二,二十万银子本钱,只值得七万几千,幸得自己外间空场面很足,而且这股票蚀本的事,还没给外人知道。倘若这风声给一班钱庄跑街的得知,他们这班人最为势利,你越有钱他越想把钱送上来给你用,他好赚你的利息。你越是周转不灵,他越要逼你还钱。因恐倒了下来,他们的欠款无着。故往往有本来不致倒闭,因被他们逼得太紧,反弄得一蹶不振的。总而言之,这班开钱庄的拚命想赚钱,胆又细得和鼠子一般,用着许多跑街,每日东跑西走,虽说是兜揽生意,其实好比雇一着班侦探,天天上门来察看你家情形如何,银钱是否活动?见你声势大的,他就低首下心,百计求你与他做些交易。见你银根一紧,他连交易也不要做了,板起一张阎王脸,拚命催你还钱。幸亏我平日交结官场,声势浩大,他们这班人,都当我不知有多少家产,都肯放给我。跑街的前来,也瞧不出我真相。否则四面一逼,只恐倾家荡产还不够呢。

  如海心中想着,恰值伯宣差人送信到来。如海见了,不免又加上一重愁闷。暗说伯宣与我素为莫逆,今番缘何逼人至此?若在平时,我还可从别处设法挪还他。此时刚巧在我难关内,各处都已用透,如何是好?幸得到期还有三四天,有自己这般脑力,三四天内,大约还不致无法可施,不如临时再作道理便了。打发那送信的去后,一个人在账房中踱来踱去,左思右想,不得主意。忽然有个小伙计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说:“老板,有人请你听电话。”如海疑心是伯宣打来逼他银子的,心中突突乱跳,三脚两步奔到电话箱旁边,拿起听筒,一开口便问可是伯宣兄,不道那边嗫嚅了一会,才有个女子声音问他是谁?如海十分诧异,还问你是谁呢?那边又隔了好一会,才答应道:“家里。”

  如海已听出是薛氏的声口,忙问你在那里打的电话,那边回言是借隔壁胡公馆电话打的。如海问她何事?薛氏答言有要紧事,你快回来一趟。如海问她什么事?那边薛氏听不清楚。如海一连问了四五次,无奈薛氏难得听电话的,拿着听筒,已在那里发抖,此时越是着急,越是弄不明白。如海赌气,摇断了电话,穿上马褂,坐着阿福包车回家。一进门只见薛氏铁青着面孔,坐在客堂正中。薛氏的后母黄氏,泪痕满面的打横坐着,不住用手巾拭着眼泪。老太太手扶拐杖,立在黄氏身旁,和她正说着话。秀珍秀英姊妹两个,都站在当地,怒目望着屋角。屋角里却是李氏,双手抱头,坐在半桌旁边,头上还包着块白布,布上隐隐露出血迹。邵氏却站在她背后,掩面啜泣。如海见了,莫明其妙。黄氏一见如海进来,霍的立起身来,带哭带说道:“姑爷你回来了,你想想天下有这等事的吗?我家大小姐嫁了你姑爷二十多年,亲亲眷眷,时常来往,从没出什么乱子。况且我薛氏门中,五房一子,谁不知道,比金刚钻还要宝贝。承你姑爷看得起,教他到这里来玩了几天,就使小孩子不懂规矩,得罪了你姑爷,或是有什么不听说话之处,你姑爷也该好好的教导他,或是告诉他姊姊,责罚他。不该就这样怀恨在心,教人将他小命送掉,这个你姑爷未免太觉对不住人了。”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

  如海听说,好似遇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薛氏究竟是甚么一回事?薛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是自己分派的事,你为什么不问你分派的人,却来问我?”如海更觉模糊。还是秀英看不过去,便将这段事细细告诉她父亲知道。原来薛氏还有一个幼弟,乃是他后母黄氏所生,今年才只十三岁,生得很是齐整。父母只此一子,都当他珍宝似的,如海也很疼他。那天薛氏三十九岁的小生日,差人接了他兄弟来家吃面,如海便留他住几天回去。这孩子住不几时就厌了,闹着要回家去。薛氏意欲命松江娘姨送他回去,如海说松江娘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