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有所不知,小庙乃系一座冷庙,难得有人做佛事,布施钱财,不比北市的圣寿庵,天天念经拜忏,积钱很多,莫说五六百块,便是五六十块,小僧也委实捐不起。”

  晰子微笑道:“大师父休得推却,你们贵庙的底细,尽在本参谋长肚中,也用不着隐瞒。现在且休讲你有钱没钱,只问你这座庙的房屋,可值五百块钱不值?我若教兵士给你拆毁了,你日后修盖起来,损失何止此数。还有你适才毁谤我们兵士,说他举动野蛮,这便是扰乱军心,照军法上,理应枪毙,我若据实告诉了宋司令,他是能说能做的,管教马上请你去见西天老佛祖,问你这条性命,究值五六百块钱不值?我因和你素来很有交情,故此直言相告,请你自己想想,还是爽爽快快拿出钱来的好呢?还是送掉性命拆毁庙宇的好?”

  观来听他这般一说,吓得光头上冷汗直流,心想他的说话,果然不错。方才自不小心,说话实是过分。倘宋司令知道,定不与我开交。还不如忍痛儿拿出几百块钱,买条性命,并且保全庙宇,岂不是好,想罢便道:“小僧遵命,捐五百块洋钱军饷便了。”晰子大喜,催他马上拿钱。观来的洋钱,本藏在禅床下面,数目还不止五百,恐晰子见他钱多,又出别的花样。不敢当他面拿钱,因道:“银钱都在会计和尚处,少停我一准送到外面就是。”晰子料无更变,急忙走了出来,告诉宋司令说:“我向当家和尚捐了五百元军饷。”

  使仁亦甚欢喜,极口赞晰子能干。不多时观来捧着五百洋钱出来,晰子、运同等,拍掌欢迎,说当家和尚的热心高义,真不可及,我等钦佩之至。使仁更向观来拉手道:“我等事成之后,定封大和尚做个国师,掌管全国佛教。”

  观来虽有些心痛洋钱,但被众人一阵恭维,倒也十分适意,回到静室,教小沙弥打脸水净面,更衣涂香膏,洒香水,收拾得齐齐整整,悄悄从后门出来,往施主家设法弄回这五百块钱。外间使仁、晰子、运同三个人,围桌而坐,桌上放着五个纸包,包中都是雪白的洋钱。三个人六只眼睛,没一只不钉在包上。他们心中谁不想逢三进一,三二六十二的均分,但谁也开不出这张口,各自搜索枯肠,打算弄一个名目出来,好在这五百块中分润,领他几十块钱,发一个利市。不过汪老先生,职司参谋,并无领款的题目。幸与自己有连带关系的运同先生,管理军需,饷银本该归他掌管,他若得了好处,利益定可均沾,当时便发表道:“这饷银属于军饷范围,请卫军需长,好生收藏,以备日后采购军装同发饷罢。”

  话犹未毕,使仁抢说道:“且慢,本司令前几天填出去的军饷,须拿这和尚的五百块钱归还。另外捐得钱来,再行拨归军用也不迟。”晰子、运同闻言,都各怔了一怔,口虽不言,心中暗想道:“你这位大司令,吃心也太狠了。就照你说,每人每日发给五十文,现在人不满百,开台的日子,也只三四天,算来至多不过一二十千,况且饭食又是庙中供给的,就加上一倍外费,也不到五十块钱。现在他狮子大开口,竟要独吞这五百块钱,如何使得。不过他是司令,我们都是他手下之人,他说的话,我们未便过分抵抗,但无论如何,蟹脚终须擘他一两只,大家尝尝鲜,否则样样都被他一个人吞了,我们空挂着这参谋长,军需长的名儿,岂不要喝西北风么!”想罢说道:“大司令的话,自然不错。不过军需科开办,也须有一批经费,即如捐簿、收条、藏洋钱的皮包以及纸墨笔砚,那一件不要花钱去买,所以还要请司令提一票款子出来,暂充军需科的开办费才好。”

  使仁听说,眉头皱了一皱,心知他们若不得钱,未必善罢干休,便问开办费共要多少?晰子对运同丢了个眼色道:“卫军需长,你算该多少呢?”运同屈指数了一数道:“极少须要二百块钱。”使仁吐舌道:“要这许多钱吗?我这里只能给你一百元。倘嫌不够,只好待下回捐了钱再添。”说时将一包洋钱,丢在运同手内。其余四包,都拿到自己面前,用臂膊压着,好像怕别人抢去似的。运同见钱已到手,惟恐使仁后悔起来,要他还钱,急急把这包钱,揣在怀中,站起身对着使仁告辞道:“大司令明儿再见,我现在就去筹办各项应用的物件,准定明天,开头写捐便了。”使仁连声说好。晰子道:“我也要去料理几件事,我二人一同走罢。”

  两个人出了司令部,晰子一路走着,问运同道:“我们会里,不是多着些捐簿、收条,笔砚也有现成的吗?横竖搁着没用,你且拿过来用了再说。适才领的一百块钱,不妨留作别样用途的。”运同点头道:“此法很好。”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晰子见运同还是假装痴呆的一味闷走,心中不胜烦闷,暗想他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平日我不开口,他已猜到我的心事,缘何此时我差不多和他开了天窗说亮话,他还是糊里糊涂的不明白我的用意呢?莫是聪明人也有一时懵懂么?看看将近运同家门首,晰子忍无可忍,笑向运同道:“老卫,你一个人怀着一百块钱,不觉重么?我替你分带一半可好呢?”

  运同见晰子跟他出司令部,已知他存着醉翁之意,因晰子没有开口明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