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般讲,我是譬喻的话。设如他们请我,我也不去,不请我自然更不去了。目前革命军被官兵打败,一班商界中人,花钱买了牛羊猪鸭,送往制造局去犒赏北军。我一想这顺风马屁,落得拍他一拍,我就挽人在名单上添上我的名字,送了进去。局中那位镇守使,十分客气,谢帖喜奖我们深明大义,请我明天进局吃酒。你想这件事好不体面。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就是不识时务的吃亏,将来我为座上客,君为阶下囚,方知言之不诬也。”说时洋洋得意。晰子听得万分难受,垂着头只顾叹气。倒是运同在九如这片话上听出一个意思来说:“九如你听说那班犒赏北军的都是商界中人吗?”九如点头道:“是的。”运同道:“大约学界中人还不曾有人发起犒赏罢?”

  九如道:“果然没有。”运同听了,心中大喜,对晰子使了个眼色道:“我们走罢,别站在此地教老陈耽忧了。”晰子不知他葫芦中又卖什么药,辞了浩然等出来,问运同什么事这般要紧走。运同笑道:“适才你没听得九如说的,商界中人犒赏北军那句话吗?学界中还未有人发起,幸得我们那旧学维持会的名目,至今还没取消,你是会长,便可借用名义,何不把这旧学维持会出面,代表学界全体,由你我二人领衔,备一分犒赏送到制造局去,那边的镇守使,现在正要同本地各界联络感情,送去决无不受,只消他们收了之后,便是我等倾心政府的铁证,别人万不能再说我们有附乱嫌疑了。”

  晰子拍手称妙。当下二人如法泡制,由晰子花钱,运同任奔走之劳,办了几头牛羊,用他二人的名片,算是学界正副代表,送往制造局,果然领得镇守使的谢帖回来,不过没请他们吃酒。但他二人得了谢帖,宛如有了护身符一般,放心大胆。运同先搬回家去居住,晰子也搬到他从前借住的屋子里住了,一面雇工重盖住宅,算算自己这趟,连同房屋上损失,倒也不少。平时他失了一文钱,必须弄两文钱补偿,今番无处抵偿,只可自认晦气而已。有班知道他前事的人,见他们重回城内,暗佩他很有胆量,但也没人去告发他。光裕因自己虚心,躲在家中不敢出头。运同做了几天军需长,官瘾已深,知道时下惟有做官的容易赚钱。从前入了国民党,便有做议员总长的希望。现在国民党一败涂地,势力都在北洋派手中,若要做官,惟有走他们的脚路。不过我与这班人素不相识,脚路怎走得上。想了几天,忽然被他想出一条终南捷径来。暗想二次革命失败后,北军在上海设了许多秘密侦探机关部,专门捕捉党人。我从前在司令部办事的时候,党人面貌熟识的很多,何不投往那边,充一个眼线。党人捉得愈多,我的功劳也愈大,将来或能升为侦探长,做官就容易了。主意既定,遂托人介绍到一个驻沪侦探部。那侦探主任姓吴名星干,自设立机关部以来,还未捉得党人,心中十分纳闷。此时见人前来投效,知道一定有秘密报告,若能捉得党人,自己功劳不小,因即屏退从人,请他进见。运同见星干面瘦无肉,眼眶深陷,鼻如鹰爪,知他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自己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向他作了一个大揖,星干答礼不迭,请他坐下,低声说:“老兄可是和那班革命党很熟识的吗?”

  运同点头答是。星干道:“不知老兄怎样与他们相识?莫非老兄从前也入过党吗?”运同摇头道:“我何尝入党,我素来忠心政府,那天官兵得胜,我和敝友汪晰子曾买牛羊犒军,现有镇守使谢帖为证。”说时在身畔摸出那张谢帖,星干见了,肃然起敬说:“小弟不知卫老兄有此热心,多多得罪。但不知老兄从何处与这班人相识?”运同道:“我因有个朋友,曾在革命军司令部办事,我去探望朋友,常和这班人相见,所以他们的面貌,我都很熟。将来路上遇见时,便可指点你们捉拿了。”星干道:“现在你能抄出几个人住的地方,给我们开开功劳簿么?”

  运同摇头道:“那却不能。因我只认识他们面貌,并不知道他们住在那里呢。”星干听了,颇为失望道:“你所说那个朋友,不知叫甚名字?”运同暗想他们既为稽查,必很精细,我须得拣个有查考的人才行,一想光裕住在城内,他也曾在司令部当过秘书,就说是他,料无妨碍,便道:“我这朋友名唤陈光裕,曾为民军秘书。现住城内。”星干大喜道:“这秘书不是重要职司么?那陈光裕一定也是革命党了。不知他住在城内什么地方?”运同闻言,吃了一惊,暗说不好,听他口音,大约想把光裕开簿面了,我无心一句话,害了光裕,岂不罪过,便道:“陈光裕并非革命党,他所住的地方,我也不十分仔细。”

  星干知他有意隐瞒,笑道:“卫老兄,请你想想明白,大凡一个人吃了公事饭,必须公事公办。朋友亲眷,都顾不得。那人既是你的朋友,你岂有不知他住址之理。况他曾在革命党司令部办事,就不是革命党也是革命党了,老实告诉你,你要投效我们稽查处,必须先拿一个党人为进见之礼,以后每月至少也得捉一两个进来,方能报消。但党人也不是白捉的,政府出有极重赏格。头号党人一千元,二号党人六百元,三号党人三百元。照你所说那个陈光裕,只可算是二号党人。拿住之后,政府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