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一伸懒腰儿说:“我昨儿失睡,今天身子疲乏得很,一坐定就睡着了,明儿我们再见罢。”说罢辞去。织娘便移在红珏坐处横下,与漫游面面相对。看他吸饱了烟,始说:“我有句话问你。我姊姊很中意天敏,她因受了匡太太的气恼,意欲请天敏到她家去吃一餐饭,讲句话,解解愁闷,适才亲来对我说,不知你可能办得到?”

  漫游摇头道:“他户头太多,恐他听了未必肯答应,让我明儿慢慢的设法便了。”织娘道:“你若替她把这件事办成功了,她一定重重谢你。”漫游笑道:“我也不要她谢什么,刚才你不是说她烹调很精的么?只消她几时亲烧几味菜请我们吃吃就够了。”织娘道:“这个容易。”当夜无话,次日漫游见了天敏,问他有一个太太要转你的念头,托我介绍,你愿意不愿意?天敏道:“你休问我愿不愿,我先问你这太太手中是否有钱?”漫游一想我若告诉他实话,料他必不肯答应,我那餐白食也吃不成功,不如哄他一哄,横竖他也不吃什么亏,将来决不能怨我,随说:’洋钱二字,何消说得。我先告诉你,此人娘家是苏州姓韦的,天下闻名,丈夫也是前清道台,这般门第,难道还愁她没钱不成?”天敏惊道:“苏州韦家,不是你相与的那人么?”漫游道:“就是我那人的胞姊。”天敏喜道:“这个好极了,你想替我约她在哪里会呢?”温游道:“她老爷现在北京,你就到她家去,亦无妨得。”当下漫游又打一个电话通知织娘,约定当夜十二点钟在她家会面,再一同到云娘家去。这夜天敏做罢戏,由漫游引他到织娘处,织娘已预先知会云娘,在彼相候。坐不多时,云娘起身告辞,漫游对天敏使了一个眼色,天敏会意,也兴辞和云娘一同出来,此一去究往何方,作何勾当,连做书的都不知道。正是:只图枕上鸳鸯暖,不畏檐前鹦鹉知。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第五十二回新剧家滔天罪孽男堂子盖世奇闻

  天敏虽与云娘相识,但他颇嫌云娘年老身肥,面目可憎,还着金钱主义的面上,当夜和她盘桓了两点余钟,后来依旧设计脱身出来,并未陪她度此良宵,仍在媚月阁那里过夜。媚月阁问他为何今夜回家这般迟晏?天敏推头说被朋友邀往总会中叉小麻雀,因此回来迟了。媚月阁深信不疑。隔了几天,天敏一心想转云娘洋钱的念头,落空又到云娘处探望了几趟,但他犹恐被媚月阁出痕迹,故而去虽去,却没一次敢在她那里度夜,然而已把云娘撩拨得心热似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意天敏去了几趟,他一对眼睛见多识广,原本比众不同,渐渐看出云娘的景况,也不过如此,心知上了漫游的大当,一想我若破了工夫,巴结这个没钱的女人,倒不如另外去轧一个姘头,或能弄些钱来。此念一起,云娘处马上绝迹。云娘见天敏数日不来,心中颇为牵挂,亲自到她妹子家告诉她,天敏一去不来,不知何故?姊妹两个,颇费猜疑,织娘说:“莫非天敏寒夜多劳,害了病么?但没听得漫游谈起这句话。”

  即教娘姨买了张新闻报,一翻戏目广告,见裘天敏名字,仍排在上面,而且当夜还有他的戏。云娘看了,真是莫名其妙。这天织娘留她在家吃了晚饭。云娘又拖她妹子,同到民瞑社看戏。天敏上台,见有云娘在座,故意转眼望着别处,不理会她。云娘好生纳闷,散戏馆仍到织娘家内,待漫游去时,亲口托他请天敏得暇到她家去,漫游答应了,云娘方始回家。织娘问漫游,天敏所以不理她姊姊的缘故,漫游皱眉道:“本来也是你姊姊自不量力,天敏是何等人物,从前我不曾告诉你,汪家那个女的,前后交结他数千银子,因要他置一套戏衣未肯答应,就此与她割断,那边连打发人来请了他百十次,没肯前去。这回他到你姊姊处来,原是我掉的枪花,说你姊姊富有资财,得她欢喜,用银子虽多无惜,他信了我这句话,方肯降格相从。大约是你姊姊自不小心,露出本来面目,被他破,因此一去不来。本来要和做新戏的相识,须得有几分资格方可。你自己想想,你姊姊资格能够得上够不上,我想能得他从前白白跑几趟,已算便宜的了,何必再望下遭呢。”

  织娘听说,摇头道:“你们这班做新戏的,真不是人,眼孔子内只有金钱,心窝子中毫无情义。照你这般说,我姊姊若无金钱交结天敏,此后他永远不到她那里去了么?”漫游道:“这个自然。”织娘道:“他去了几天,忽然不去,岂不害了我姊姊么!”漫游道:“这个只可教你姊姊自怨自,教别人也无法可施。为今之计,惟有教你姊姊送些贵重东西给他,或可补救目前。如欲依前一毛不拔,可就难了。”

  织娘一想,这句话果然不错,便是自己之与漫游,何尝不是洋钱尽他用,东西要什么是什么,还要把自身降作奴婢般的服侍他,他方肯天天前来,不然也只恐和天敏一般。连人影儿都不见了。但我姊姊每月只得匡老爷一百元津贴,虽然节衣节食,除去开销,所余能有几何,怎够供养一个贪得无厌的新剧家,不如明儿到她家去,劝她休了这条痴念罢。织娘主意既定,次日便到云娘家中,悄悄将自己昨夜和漫游对答的一片说话,向她说了,并劝她不必再念及天敏,这班人都是无良之辈,只知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