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一点皱痕。下着玄缎挖嵌妃色丝抢缎的小脚镶鞋,盈盈贴地,仪态万方。上身穿一件墨绿丝绒夹衫,湖色缎带镶边,蜜色素缎夹里,内衬白地红条的细洋布小衫,影白色袖口花边。雪白的手腕上,带着一只湖珠手镯,一只金手表。手指上两只大金刚钻戒指,闪闪发光。真的是油头粉面,宝气珠光,所惜年华略大,额角上隐隐露出几条皱痕,然而秀色撩人,风貌不让少女。如玉往日虽和她见过多次,但都是草草一望,并未细细赏鉴。今番一室相对,房中那盏电灯,又异样光明。吴奶奶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送到如玉面前,叫一声少爷用茶,说时秋波送睐,媚眼横飞,把如玉引得心头突突乱跳。接了茶,呆呆只是发愣,将自己今夜诚诚心心奔到这里,打算告诉她的偌大说话,一时忘得干干净净,眼望着吴奶奶做声不得。吴奶奶拖过一张凳,贴紧着如玉坐定,娇声说:“少爷,你适才在戏馆中对我说要讲一句话,不知是什么话?现在可以告诉我。”

  如玉听了,如梦初觉,即将茶杯放下,把玉玲珑近日十分待他冷淡,连一班下人也非常放势等情,和盘告诉了吴奶奶,并问她可知内中存着什么意思?吴奶奶听了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你大概晓得我已许久不和她在一起了,她近来所作甚事,你还不知,我如何知道。虽然外间有人说她什么什么,但都是捕风捉影之谈,不能当作事实。大约你二人要好太甚,也不免常有气恼。从来夫妻吵闹,一大半为着恩爱上发出来的,你岂不知。至于下人们都是蠢材,他们晓得什么,说话中得罪人,原不能免,何必小题大做,真当那里存什么意见呢!”

  如玉摇头道:“这不是要好的吵闹,要好吵闹,或者管男人不许拈花惹草,或者教男人不可浪费钱财,那才是要好的吵闹。现在她见了我,有时睬也不睬,望也不望。问她为何缘故,她便要竖起双眼,寻我的事。虽在极欢喜的时候,见我去了,立时板起面孔,不声不响。待我走时,她又笑逐颜开,欢天喜地。这不是厌恶我却是为何!”说时,叹了口气。如玉接着又说:“奶奶,你方才说什么外间有人讲她什么什么,究竟说她什么呢?”吴奶奶笑道:“那不过一句譬方的话,没有什么意思。你正在不高兴头上,也不必问他了。”

  如玉见她吞吞吐吐,知道必是一桩重要的言语,更嬲住吴奶奶盘问。吴奶奶被逼不过,只得正色说:“并非我不肯告诉你,实由你们二人素日情逾夫妇,就是眼前暂有不和,一定没几时就要和好的,我们旁人谁不望你人两口儿和好,兼之我与那边奶奶又是要好姊妹,外间这种不中听的闲话,原用不着告诉你们。现在你既这般问我,我若不告诉你,又恐对你不住,如若告诉了你,恐将来你与她要好的时候,和她谈及此言,又仿佛我背后讲了她的坏话一般,岂不有伤姊妹情分。所以教我也难得很呢!”

  如玉见她仍不肯说,又苦苦央求说:“好奶奶,多谢你,告诉了我罢,我并不是要你说她什么。实因听了你一句话头,便觉耳朵痒痒的,不听完,很觉难受,所以求你告诉我,免得我耳朵发痒。听过之后,我决计把他忘了,只不没有听过这句话一般,以后永不放在心上,也决不告诉别人。倘你不信,我还可发一个誓。如我日后不遵今日之言,将你吴奶奶今儿告诉我的话泄漏于人,罚我天诛地灭何如?”吴奶奶听他说到这里,也顾不得再避嫌疑,慌忙用手掩住如玉的口,说:“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如何认真发誓。现在我愿意告诉你了,你也不许再赌神罚咒。”口中这般说,那一只掩如玉嘴的手,并没放松,而且反把那一只手搭着了如玉的肩膊,一手仍紧紧按住如玉的口不放。如玉非但不能回话,连呼吸也不得自由,心中好生着急,即忙举双手执着吴奶奶的手,用力挣脱。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忽闻娘姨在楼下高声喊叫道:“外面叩门的可是老爷吗”等一等,让我开了火出来开你。”

  吴奶奶闻言,不觉一怔,那两只手不知不觉的松了下来。如玉也吃一惊。吴奶奶低低嘱咐他别慌,随我来。一面伸手搀了如玉的手,走到扶梯头上,指点他道:“你由扶梯下去,向右手转弯,那边有个小天井,走过去便是厨房,车夫睡地里面,此时大约尚未安睡,你教他开后门让你出去,到明天饭后三点钟时候,你再到我这里来,我可以把适才和你说的那句话儿通盘告诉你知道。如你明日失我的约,以后我也永远不告诉你了。”说着又用力将如玉的手捏了一捏,始轻轻放下说:“你可记得?”如玉一边走,一边答应说:“知道的,决不失约。”走到楼下,已听得前门开门声间。如玉急急奔入厨房,果见车夫和衣横在板榻上,把车灯中余下的烊烛,点在枕头边小凳上,手中拿着一本小书,口内哼哼的打着江北腔,不知在那里念呢,还是在那里唱。见了如玉,慌忙坐起,他在玉玲珑处已见过如玉多次,本是相熟的,此时他听得前面叩门,知这主人来了,如玉避到他处,便嘻皮笑脸,拍拍自己的板铺说:“少爷请坐。”

  如玉那里肯坐,说:“你快快替我开了后门,我出去了。”车夫听说,并不就走,反嘻嘻的笑道:“少爷要我开后门吗?”如玉听车夫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