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对你说的什么话?你有耳朵没有?书云: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可知道五伦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自君以下,父为首焉。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孽畜不孝,气死我了。”

  百城正注意他二人讲话,听得呆了,被万卷一骂,方才觉得,心知父亲受了别人的委曲,将我发泄,赶紧脚底下明白,招呼了书僮阿三,到楼上替万卷收拾床铺去了。这里晰子见万卷开消百城,不觉动了闲气,叫声老黄:“你可是指东瓜骂葫芦?当面不能骂我,借着申斥儿子骂我吗?”万卷忙道:“会长休得误会,这是决无此理的。畜生不听我说话,所以申斥他几句。至于会长适才怪我的话,我决不敢有一点儿冤恨会长。因是我错了,我惟能自责,与人何尤。”晰子笑道:“你现在认错了吗?”万卷一想,认错不得,一错便要赔偿他们损失,只好仍旧同他混说一句道:“会长说我错了,我不错,亦只能认错而已。”晰子道:“如此你就该偿还学堂的名誉损失,不能躲在家里不出头,教我居间人为难。”万卷分辩道:“学堂名誉,不是我弄坏的,是被那一方面的人来闹坏的,因何他们不同那一方面理论,却来寻我说话呢?”

  晰子听说大笑道:“你名唤万卷,大约读书太多,肚子中都装满了,所以此路不通得很。你说学堂名誉,是被他们闹坏的,但没你闯祸,他们又何致到学堂中上门吵闹,祸根自然为你而起,你怎好推得这般干净?现在那一方面不来找你说话,你已造化多了,难道你还想同他们理论不成?”万卷趁势问道:“前途难道闹了一次学堂之后,就没再来吗?”晰子道:“如其再来的话,你也没这许多天安乐日子过咧。”万卷道:“他们为何不来呢?”晰子道:“大约也为着坍不落台的原故。听有人说,那女学生已被他老子带往香港去了,不知这句话真不真?”

  万卷原晓得友华家务底细,知道他老子果在香港贸易,一听晰子的话,觉两头颇为合笋,料非虚言,想友华既走,对证已无,不由身子陡长半尺,气也壮了,精神也旺了,对晰子说:“会长,你现在可以明白咧。这件事若是真的,他们未必肯闹一次,就善罢干休罢。皆因他们冤枉了好人,自己晓得错了,所以才逃奔他乡,不敢在上海立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说不定他们因见我老头子忠厚可欺,打算讹诈我一番。幸亏我见机而作,善于趋吉避凶,他们抓不着我头颈,乃知军机失败,于是乎弃甲曳兵而走焉。”说罢摇头晃脑,自鸣得意。晰子看了他这副神气,又想起适才自己来此,他一见面,就吓得尿屁直流的光景,不觉又气又是好笑,说:“我也不高兴来听你的强辞夺理。现在他们校长,要教我赔偿损失,你打算怎样?”

  万卷道:“我也没得怎样,种种都要会长费心,替我洗刷洗刷,我委实损失,不过学堂中可以找我,我却无人可找罢了。你会长先生名望高重,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种种还求你瞧老朋友份上,替我和解和解,我黄某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德于万一焉。”晰子被他几句马屁,拍得气也平了,叹道:“老黄,我看你越老越变了。这件事无论你如何抵赖,我肚中很明白的,干不干只消你自己问问心就是。不说别的,你若于心无亏,因何被他们一闹,你就要情虚逃走?设如你不曾做贼,有人诬蔑你偷了东西,你肯不声不响的赔还他们铜钱了结的么?一定要同他们闹得不亦乐乎咧。这是显然的破绽。现在你听得那方面动了身,以为没人对证,打算置身事外,计较虽好,然而怎逃得过我一双眼睛。别的都是小事,你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素来的名气也是很好,无端为此一点小节上,断送一生名誉,岂不可惜!”

  万卷俯首无辞。晰子又道:“我本来打算将此事趁明儿我们旧学维持会特别大会时,提出当众宣布,然后再将你通告除名,以肃风纪。今儿预先来通知你一句,还是为的瞧老朋友份上呢。万卷听说,吓了一跳道:“当众宣布这件事,如何使得,岂不太难为情了吗?”晰子道:“皆为要你坍台,所以才如此办法。”万卷央求道:“这样仍旧要请你会长先生帮忙,保全我一点儿颜面了。”晰子摇头道:“本来我们会中章程,会友有了错处,会长是不能徇情的。念你这般大年纪,还闹小孩子的把戏,实在也可怜得很。徇情便是违法,我今天不是为你,决不肯如此宽纵的,你知道不知道?”万卷大喜称谢道:“多蒙会长先生的恩典,会友一辈子忘你不了。”晰子微微一笑。万卷问他明儿我们会中又开什么特别大会?晰子道:“莫非你还没接着通告吗?”万卷道:“果然我不曾接着通告。”晰子皱眉道:“书记部误事得很,这般大事,他怎不把通告发周全的。”

  万卷晓得他们这旧学维持会,已许久没出风头了,晰子先生说是一件大事,料想必系一桩可以大显锋芒之事。汪会长别的手段没有,出风头倒回回不落人后,因此急于要问会长是那一件大事?晰子笑道:“也难怪你近日走了桃花运,连国家大事都不放在心上咧。你不看见报上,登着北京有个姓杨的杨老度,他的雅号倒同我贱名一般两个字,真是前有蔺相如,后有司马相如,同声相应,同气相投。但我二人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