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野鸡堂子花烟间内去做娼妇,尽量的适意罢。说完话,咬牙切齿,又是一阵柴鞭,可怜金宝昨夜打的捧疮,还未结疤,怎禁得伤上加伤,皮破血流,嘶声哭喊。

  旁边梳头的也看得不过意了,竭力劝奶奶住手。奶奶怒犹未息,蓬着头走到后房中,开了窗,直对李公馆大骂之下,李公馆的主人不懂苏州话,唤了个当差的做翻译,方知骂他们调戏了他家的丫头。这李老爷颇讲情理,抱怨自己的儿子,不该惹事招非,一面闭上楼窗,不睬她,由她叫骂,给她一个阴乾大吉。奶奶骂了一阵,没人对口,大获全胜,也就奏凯班师,回转堂楼上,梳头吃饭。金宝幸得梳头的多嘴,开出来打了一顿,前事勾消,饥渴之难,居然免过,这件事已不成问题。单有李公馆中的少爷,无故受他老子一顿埋怨,心中气不能平,蓄意守一个机会,报此仇恨。

  有一天见金宝出来泡水,慌忙唤住她,问她头上怎样青肿的?金宝说被奶奶所打。又问你手臂上缚着布,可也是被奶奶打开的吗?金宝回说正是。李少爷便说:“你既然被她这般虐待,为何不上捕巡房去告她呢?”金宝听了捕巡房三字,一吓就逃回去了,以致还有许多说话,没讲得成,只可再守机会。那一天又见金宝出来冲茶,李少爷拦住了,问她这几天奶奶可曾打你?金宝说:“大打没有,嘴巴是常吃的。”李少爷便说:“你常受她这般虐待,心中可愿意吗?”

  金宝没话回答,眼泪却直淌出来。李少爷晓得她肚子里实有一腔悲苦,正是自己的很好复仇机会,便说:“你不见我家银珠,同你差不多年纪,她也和你一般做丫头,在我们这里,便同做小姐相仿,既没人打她,做活也不像你们那里劳苦,和你比来,真正天差地远了。起初你父母卖你的时候,怎不替你拣一个好好人家,为甚送你到这恶鬼窟里去呢?”金宝不听犹可,一听这些话,止不住心如刀割,泪若泉涌,她心中未尝不明白投错了主子,但在卖她的时候,怎得由自己做主呢。此时被李少爷触惹痛处,恨不能放声痛哭一场,惟有吞声饮泣。李少爷却徐徐劝她说:“你不要哭,这原不打紧的,你现在的主人太凶恶了,就换她一个何妨。女人嫁了丈夫,不合意尚可离婚改嫁,何况帮人家吃饭,日后你家奶奶倘若再要打你,你不妨逃走到我们这边来,大不了当初她花几个钱买你,我们加利还她就是。现在你出来多时,快些泡茶去罢。”

  金宝听李少爷讲话听出了神,忘却了自己所干何事,现在被他提醒,方觉自己是出来冲茶的,奶奶还等着解渴呢。耽搁这些工夫,一定又要受打了。心中想到,好不着急,疾忙奔过去冲了开水,三脚两步赶回家中。果然奶奶手执硬柴,恭候已久,见她进来,咬牙切齿骂道:“你还想回来吗?为何不死在外面了。泡茶要耽搁这许多功夫,就等着冷水烧起来,也滚透了。你在马路上做什么的?”说罢夹头就是两下,额角上血也出来了。金宝忍痛,不敢做声。奶奶说:“你头上的皮好厚,打你不痛。便拿硬柴打她的手,这可是奶奶自己不好,因她没照顾金宝手中有一壶热茶,还未放手,捧打下来,茶壶如何再捧得住,一脱手可又闹了第一回挨打时候一般故事,但第一回烫金宝脚上,这一回热水,可泼到奶奶的金莲上了。

  也是天理循环,报施不爽,奶奶天生嫩皮肤,怎禁得滚汤泼水,况她脚上又不止穿一双丝袜,衬袜之中,还有衬袜,外加假脚趾头棉花之类,这都是时下小脚装大脚,少不得的材料,现在层层湿透,其烫不堪。奶奶手中打人的柴,也丢脱了,倒退几步,坐在椅子上,双手护着脚,口中呀呀嚷痛。一面恨恨的对金宝说:“小鬼你要死了,你有心拿滚水烫我,好得很,今天我准得要你的命,不怕你逃上天去。金宝晓得自己惹了滔天大祸,惊得呆若木鸡。旁边娘姨见了,慌忙过来帮奶奶脱袜套头,众人乱作一片,没工夫来抓金宝。金宝忽然灵机一动,暗想站在这里,少停必然有死无活。前回只在奶奶鞋袜上溅了些油汤,痛打之后,还几乎活活饿杀。这一番烫了她的脚,祸比前遭闯得更大了,只恐等她动起手来,性命不保,还不如赶紧脚底下明白。适才李少爷答应我,有事可以躲到他家去的,他还肯向奶奶这里赎我出来,何不逃往他那里去。心中定了主意,趁众人忙乱之际,她便一溜烟下楼,出后门径往李公馆而来

  。但所说那个李少爷,乃是个十七八岁的童子,他方才对金宝讲的话,也是信口之言,无非哄金宝吐露真情罢了。现在见金宝当真要他收容了,可不免面有难色,因他上有父母,自己做不得主。此时只得告诉他老子娘,对门那家的丫头,因主人要活活打杀她,所以逃走到我们这里来,求我们收容。我想横竖家中一个丫头不够使唤,不如向他们买了下来罢,也可救她一条性命。这李老爷听说是对门那家的人,吓得脑袋乱摇,连说:“使不得,你不记得日前抛馒头那件事么?她家女主人,撒泼无比,你还不怕,今天岂可收留她家的人。就使你有钱买她下来,焉知她们肯卖不肯卖,这都是一厢情愿的话,你快替我教她回去,休再惹事招非了。”

  李少爷好不为难。李老爷夫妇,也见金宝哭得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