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你们着什么急呢!”美士想了一想,觉天孙之言果然不错,无双虽然千叮万嘱,教我不可说出,但我若不说,天敏这人,素同流氓一般,真给我放一把野火,还当了得。况且我姘了这种女人,也是一件极体面的事,同伴跟前,落得吹吹牛皮,料想说出来也没人能剪我半个边去。主意已定,便把大略告诉了众人。众人闻说是倪俊人的姨太太,都吓得吐出舌头说:“你这人的胆也太大了,倪俊人是何等脚色,平时他最恨做戏的姘女人,那年李春来私通黄开甲的女人一案,明说是广东同乡公禀,暗中都是他鼓吹之力,你也不打听打听明白,竟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可真是胆大包身咧。”

  美士笑道:“没胆的人,焉能成大事。不轧姘头便罢,要轧姘头,务必放大了胆去干。因为一轧姘头,已犯了法,即存心犯法,必须犯得上算。一样轧姘头,有的化钱,有的两不来去,有的倒贴,闹破了办起罪来,未必见得化钱的罪轻,两不来去的罪重,倒贴的罪更重,一样案情,办到底一样罪名,自然拣合得算的一条路上走了。况且姘倪俊人的小老婆,更有一层好处。这人虽然利害,但他只能办外间的事,轮到自己身上,一则家丑不可外扬,二则投鼠忌器,料他放不下这条辣手,自然眼开眼闭,由我们去做,我借此也可替李春来报仇。”说罢洋洋得意。众人听了,都替他捏着一把汗,摇摇头走了。天下惟有人的嘴,是件最坏的东西。这桩事自经美士自行宣布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几天新剧界中,人人将此事当作美谈。

  秀珍于新剧界一方面的消息,最为灵通,这风声免不得传进她耳内,秀珍暗暗诧异,心想美土住在行仁医院时,与寄母虽然会了几次面,但从未交谈。美士临搬出医院时,还告诉我说,你家这寄母,也忒煞塔架子了,人家同他说话,她理也不理的,明明还没有花头,怎的出了医院,反勾搭上了呢?但美士自出医院以来,踪迹与我疏了许多。寄母近日的行止,也很是可疑,往往托故遣我回去,每日午后必须出院一次,有时全夜不归,问她时,只说住在小姊妹家,莫非当真租了小房子么?但不知他们的小房子租在那里?不然,到寄父面前放一把野火,却是很有趣的事。不过追根问底起来,却是我的来头,故又万万不能给寄父知道,然而他们二人,未免岂有此理,既然在先与我连手,现在不该瞒我,因此心中一股酸气,颇难发泄。还有乃翁如海,也存着满腹疑团,他自那夜在无双房中,踏破秘密之后,明知其中必有缘故,当时本欲告知俊人,只因这件事发生在他医院中,他自己未能卸责,而且对于无双一方面,也不忍下此辣手,故待无双回院,意欲好言劝导一番,以免再生他变。岂知他还没开口,已被无双几句说话冒住,自己反弄得顿口无言。只得敷衍她吃了中饭,才算有个下场,

  不料无双自此以后,看出他没甚能为,竟毫不把他放在眼内,任意来去,时常在外过宿,与初进院时大不相同。如海口内不便明言,心中暗暗生气,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忌讳,意欲探明无双来踪去迹,诉知俊人,以为报复之地。因那娘姨是无双心腹,料想在她面前探听不出。自己女儿素陪着无双出外游玩,虽不能与闻个中秘密,若将近日行径参考起来,也可略知一二。随私向秀珍探问,她寄母近日作何消遣?与哪几个小姊妹来往?夜间不回,宿在何处?秀珍这几天正在怀恨寄母,听他父亲一问,本欲和盘托出,以快心头之愤,又恐说得太仔细了,被她父亲怀疑,故而假意回说:“寄母已有许久不与我一同游玩了,近日作何消遣,并不知道。她往日最爱看的是新戏,而且极赞许一个做小生的,叫什么吴美士,说他相貌生得漂亮。有一次散戏馆时,寄母在戏馆门首遇见了那人,命我招呼他,我因害羞不肯,自后也不叫我一同去看戏了。讲到小姊妹,我从未见有来往,故她宿在何处,我也无从知道。”

  如海道:“住了。方才你说寄母命你招呼姓吴的,难道是约他去住客栈么。”秀珍道:“不是。寄母命我问他明儿做什么戏。”如海道:“莫非你们没看第二天的戏单吗?”秀珍道:“何尝不看。”如海道:“既看过了,又要问他则甚?”秀珍道:“这是寄母的意思,谁知她藏着什么奥妙呢!”如海搔头道:“这就路道不对了。”秀珍无语。如海又道:“那姓吴的现在还做戏吗?”秀珍道:“还在醒民新剧社做戏。”如海道:“你寄母近来可是在醒民社看戏的吗?”秀珍道:“听说她已有多时不去了,不过常向我道及姓吴的,未知他们在那里相会。”如海眉头一皱道:“你近来曾见过姓吴的么?”秀珍道:“我又不去看戏,从何得见。但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此人,坐着包车,比以前阔绰得多了。”如海哼了一声道:“有人倒贴,自然比以前阔绰多了。”秀珍假意惊愕道:“你讲什么倒贴?难道说的寄母么?寄母为人素来规矩,你莫冤枉了她。”如海道:“呸,你一个女孩子家,怎知此中奥妙。从此以后,不许你再去陪她,我自有道理。”

  秀珍暗暗欢喜,假装作目定口呆,不能拦阻的模样。如海气愤愤坐着包车,径到行仁医院,恰值无双昨夜宿在外面,此时还未回院。如海在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