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变,知他们必有一番说话,自己不便站在旁边,随即告辞出来,往华兴坊探望邵氏。走到弄口,见自己包车停着,还道车夫到此接他,并不在意。一推门,忽见邵氏、李氏二人都坐在客堂中,陪着一位女客。如海一眼看见那女客,不觉呆了一呆。原来这女客不是外人,便是他那夫人薛氏。薛氏一见如海,满面堆笑道:“你怎的也到这里来了?莫非知道我在这里,故而特地老远奔来接我的吗?”这句话说得邵氏、李氏都笑将起来。如海很为疑惑道:“你如何到此?”薛氏笑道:“我方才到火车站送一个亲眷回苏州去,路过此间,恰巧遇见这位王家嫂嫂,邀我进来坐坐,不道你也来了,正好一同回去。”

  如海听说,眼看着邵氏,怪她不该招薛氏进来。邵氏因薛氏在旁,不便明言,只对他呆笑。如海更觉模糊。你道薛氏真的为送亲戚到此吗?自然是一片谎话。她自那日在陈家吃喜酒,听徐氏露出口风,心知如海必有外遇,车夫阿福,一定知情,当夜正要盘问阿福,恰被如海回来冲散。薛氏暗教娘姨问如海坐的那个黄包车夫,打人何处拖来?车夫回说是火车站华兴坊来的,娘姨私向薛氏说了,薛氏暗暗牢记在心上,隔了几天,薛氏向如海说,因有事出去,须坐自己包车,如海便教阿福在家候着,自己坐了黄包车出去。薛氏又把阿福叫到楼上,问他少爷近来是不是讨了小老婆,外间租着房子。车夫笑说,这是没有的事,少爷怎会讨小老婆,也没租什么房子。薛氏脸一沉道:“你休瞒我,我早已晓得了,而且小房子在什么所在,我也知道,不是在火车站华兴坊吗!少爷的一举一动,我无一不知,只因我为人太忠厚了些,你们还当我是个木头人呢。你只知拍少爷马屁,与他连党,难道少爷是主子,我便不是主子?只怪平常待你们太宽了,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内,好啊,连这种事都瞒起我来了。我并不是一定要问你,只因试试你们还有真心对我没有?只一试便给我试出来了,真是笑话。明儿我偏教你滚蛋,看我还有这点权柄没有?”

  阿福听说,把颈项一缩,手搔着脖子道:“奶奶休要生气。这件事不能怪我,都是少爷吩咐我,不准在奶奶跟前多嘴的。我若说了,少爷要停我生意的呢。”薛氏道:“少爷若叫你吃屎,你也吃吗?”阿福笑道:“只要我阿福做得到,主人吩咐,怎敢不依。”薛氏道:“我叫你说实话,你便做不到了吗?”阿福笑道:“奶奶既已知道,何必令我阿福为难呢。”恭氏道:“你们当宝货瞒我,我偏要问问。”阿福笑道:“既然奶奶要我说,我便说说何妨。少爷果然讨了小老婆,房子委实租在华兴坊,那原是奶奶自己晓得的。”薛氏又问那女的是谁?阿福道:“奶奶难道还不知吗?”薛氏道:“自然知道,不过偏要你说。”

  阿福笑道:“这倒奇了,我又不是金口玉言,那边的奶奶,原是奶奶认识的,便是在先住在我家的王家奶奶,是不是?我阿福并没说谎。”薛氏听了,颇出意外,暗说奇了,不料这小寡妇嘴硬骨头酥,竟会给少爷做小,怪道她们搬入医院后,一去不来。当时住在我家,我因她为人还算知趣,少爷虽然有些馋痨,我却并未疑心她们竟会弄出把戏。照此看来,那老的跌伤,也是她们故意做出来的花巧,借此可以避开我的眼睛,到医院中去适意。我聪明一世,竟懵懂一时,被他们瞒过。料想陈太太早已知道,故而他亲家姆说什么新姨奶奶,她就挤眉做眼的阻止。但他们这件事,欺我太甚,我焉能放她安逸。随叫阿福退去,自己打点主意,在如海跟前,却不露半毫声色。又过几天,如海在家,忽然倪公馆着人请他去商议要事,那时恰值阿福有事打发开了,如海便雇坐野鸡车前去。阿福回来薛氏假说:“少爷命你到华兴坊接他。”

  阿福信以为真,正待拖车,薛氏叫他且慢,待我换了衣服,顺便拖我到火车站去接人。阿福并不怀疑,拖着薛氏,直奔火车站,路过华兴坊,薛氏命他停下,问他少爷借的房子在弄内第几家?阿福说了,薛氏令他在外等候,自己上前叩门。玲珠开门,问是找谁?薛氏道:“这里可是姓钱么?”玲珠回说正是姓钱。李氏在楼窗口望,见薛氏,怪声怪气说:“姨,这不是少奶奶么!”薛氏听说,一抬头道:“哦,原来是王家妈妈,你好着么?我今天特地来望望你来了。”李氏还未回言,邵氏也在窗口探出头来,见是薛氏,猛吃一惊,正要回避,已被薛氏看见,高声道:“嫂嫂,你一向身子可好?我记挂你什么似的,你怎的一想都不想起我,这几个月工夫,不到我家来望我一望呢?”

  邵氏道:“难得奶奶到此,请客堂里坐罢。”说着忙同李氏下楼。薛氏见了邵氏,满脸堆笑,挽住邵氏纤手道:“好嫂子,几月不见,益发长得一朵花儿似的。若非妈妈同在一起,几乎教我认不得了。”说罢又道:“哎哟,我错了,现在我们已是一家人了,怎好还用去年称呼,叫你嫂嫂,应该叫你妹妹了,是不是?”这句话羞得邵氏粉颈低垂,无言可答。薛氏笑道:“好妹妹,你为何不开口,我们都是过来人,你难道对着我还要装新娘子吗?快坐了,我们好谈谈。”

  李氏初见薛氏,只道她得了风声,到此使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