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早可再同安道全进来。”卢师越领命,到书房中寻思道:“可奈安道全自恃其能,每事小觑我。一路上受了他气,明日太师面前,自有道理。今晚教我配药,先撮个绵包儿送断他的命根!”抽开药箱,将不按君臣的药品配了,递给院子,自回家去了。
  那院子送进药,养娘丫鬟煎好,捧与小奶奶。服后没有一个时辰,小腹绞痛异常,浑身火热,昏沉不醒,牙关紧闭,指甲青紫。养娘丫鬟慌张了,传出报与蔡太师知道。却说那日朝堂,会集各官,商议与大金夹攻辽国的军国重事,各出一见,纷纷不定,及至议定,又要进呈候旨定夺。直至一更三点,方得回府。院子先禀:“小奶奶服药之后,十分危笃,专候老爷永诀。”蔡京闻知,惊惶无措,急至榻旁,见小奶奶四肢不收,瞳神反上,汗出如油,蔡京又恼又苦,叫道:“你心中怎么?”奶奶喉中疾涌,沉迷不知,把脚一伸,已绝气了。蔡京大哭不已。原来这小奶奶年方十九岁,色艺俱绝,是扬州人。淮扬安抚用三千金聘来送到府中,是个专房之宠,怎不疼痛!唤干办速唤安道全、卢师越到来,送开封府治罪。
  五更时分,干办回来,禀道:“卢师越已唤到,安道全昨日城外拜客不归,禁门未开,不可出城,特复台旨。”蔡京道:“天明速去拿来,不可迟误!”干办应诺而去。蔡京道:“卢师越,我怎地看觑你,不肯用心,把我小奶奶药死了!”卢师越跪着说道:“太师爷在上,小人深蒙垂盼,虽粉骨碎身,恨不能报,怎敢不用心!只是昨日小人并不参赞,也不诊视脉理,通是安道全主张,太师爷亲见的。”蔡京道:“住了!你同是太医院官,若见他差误,就该阻挡,怎缄口不言,致伤我爱姬!倘龙驾有恙,也可坐视不救么?”卢师越道:“安道全是神医国手,岂有差误之理?他有隐衷,要谋害太师爷,故先下此毒手。”蔡京道:“你既知他隐衷要谋害,怎昨日不禀明?”
  卢师越道:“见太师爷要进朝议事,其说甚长,急切不能上禀。”蔡京道:“你且起来讲。”卢师越站起说道:“前日奉旨差往高丽医国王的病,尽是他主持,幸得安痊,不消说了。他对高丽王道:‘主上荒淫,任用群小,交通大金,共破辽国,将来祸不旋踵,宗社丘墟。大王何不起一旅之师,乘机取其疆土?’此是输情外邦了。海中船覆,捞救的人就是梁山泊反寇李俊。诊他太素脉说:‘非常富贵,位居九五之尊,我愿为辅。’那李俊即称平宋王,此是交结叛寇谋反了。及至回来,与乐和寄信到登云山孙立,阮小七指斥乘舆,喊道:‘就是赵官家也吃我一顿拳头!’那——”卢师越把说话顿住了,蔡京问道:“那什么?”卢师越只得说道:“‘蔡某奸贼,碎割了他方快我心!’这是毁骂君相了。小人句句可以对质。”蔡京大怒道:“我只道他偶然差误,送去开封府,警戒一番。谁知辄敢大胆,如此作为!”叫写本的把安道全输情外国,结连反寇,毁斥圣驾,谋害大臣的密揭,飞马递到掌东厂太监胡公公处,速令进呈取旨,处以极刑,便来回话。写本的应诺,火速起搞。蔡京对卢师越道:“我错怪了你!圣旨下来,处治了他,就升你掌太医院事。”卢师越叩头谢恩回去。蔡京一面厚殓小奶奶,自不必说。
  看官,从来九流术士惯要五毒推排,小人故套,不足为怪。那卢师越萋菲贝锦,陷人死地。听言者但喜其巧言如流,阿谀尊奉,不知如花如玉的一个美人,被他轻轻断送了。然君子出言,亦不可不慎,明知谗人在侧,慷慨激烈,论及时事,被他印记在心,安道全也是自取其祸。昔贤曾有一首古诗,叹息道:
  良金不范,美玉不剖。君子修身,浑朴自守。危行言逊,祸免生肘。金人示诫,三缄其口。鸿飞冥冥,弋人何有?
  把闲话丢过,说那蔡京密揭送到东厂进呈。那道君帝闻着蔡京的屁也是香的,见言多危词,岂有不准?御笔亲批道:“安道全着大理寺勘问,严刑究拟具奏。”大理寺奉了圣旨,仰开封府提解,差官坐守。公文到开封府,不敢迟缓,唤缉捕使臣火速拿到。分付道:“大理寺奉着严旨,要紧钦犯,不比等闲,要限时刻到的。”问阴阳官:“这时辰牌上是甚时候?”阴阳官回复道:“已时初一刻。”府尹道:“若午牌不到,你们俱是死数!”退堂去了。
  缉捕使臣领下台旨,叫齐做公的,到安道全寓所去拿。只见萧让与金大坚闲谈,见缉捕使臣走进来,举手道:“列位何来?”使臣道:“我们是开封府要寻安先生的。”金大坚道:“敢是请去看病?”使臣恐怕说急了放他走脱,乘机答道:“便是。”金大坚道:“昨日到城外拜客不回,敢待这早晚就来哩!请宽坐一回。”使臣丢个眼色,做公的会意,将前后把定。使臣坐了好一会,有些心焦,一个探头望着日色,说道:“已过午牌了,再担延不得!待到里面寻。”萧让道:“各有内外。怎么恁般性急?”使臣道:“二位不知,安道全是大理寺奉圣旨勘问,着开封府提人,不是当要的。”萧让、金大坚才着了急,道:“既然如此,列位自进去寻。”使臣不容二人转身,押到里面,各处搜寻,只除地皮不翻过来,眼见得不在了。使臣要二人到开封府回话,金大坚道:“各人自己的过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