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取出来看。若凑得来,又完了我身上一件心事。”走进房里,倾囊倒筐,尽数取出来,称估一番,正符其数。欢天喜地的道:“我便应承,唯恐不足,如今恰好,这是天从人愿了。”叫小厮把报晓的公鸡宰了,取着弩箭,同戴宗、杨林到冈子边树林里。道:“我前日要上梁山泊,请兵救卢员外,身边没有盘缠,刚剩一枝弩箭,见一支喜鹊飞来,我对天买卦:‘若射得这个鹊着,卢员外性命还有救。’一箭射去,正中喜鹊尾上。我今日兑足银子要去赎回安人、小姐,这枯枝上一群的慈鸦,若赎得回,也要射一只下来。”一眼觑定,叫声:“如意子,不要误我!”飕的射去,倒跌下两个。原来弩箭锋利,慈鸦并栖,射透一只,伤着那只翼翅,也坠下来。燕青不胜之喜,说道:“本意要中一只,却是连中,正应他母子二人。”正说着,见个兔儿扑速的跑来,见了人往草中一钻,杨林便随手抓住,同那慈鸦拿回来整理起来,吃得欢畅。
  次早又同杨林把银子打作两包背了,从旧路到驼年冈来,寻着看守收饷银的头目说:“是开封府解来卢俊德的家属妇女两口莫氏、卢氏助饷缺额银八百两,今来交纳回赎。”那头目把饷簿查阅,果有这妇女两口,尚少八百两。唤出莫氏、卢氏当面认过,把天平兑足银子,给了征收印票。二安人见燕青来纳银子已收过了,心中欢喜,思量同燕青走出,头目喝住道:“往哪里走!在开封府交纳,只要此数目;既解到营中,还要三百两常例。若去大名府,就要六百两了。”燕青目瞪口呆,半晌开口不得,寻思道:“已尽数收拾,哪里再讨得来?”二安人两泪交颐,只要寻死。燕青道:“也罢,限我五日再纳常例。”头目道:“若不拔营,十日便限你,拔起营来,一刻也限不得!兑足六百两到大名,即刻便放。”燕青见那人是东京声口,装做金兵模样,便道:“三百两银子也是小事,只一时不凑手。上下也同是本京人,略放些情面。”头目道:“钱粮干系,一毫也通不得情。若是不舍得,连这八百两也拿了去,只怕这两口妇女到大名府要受苦哩!”杨林在旁,心头人发,两眼睁起,恨不得一刀就砍了他。燕青知道拗不过,安慰二安人道:“正额不缺,现有印票在此,五日内决寻这三百两常例来,若到大名府,只索加上三百两,必来相赎,不可心焦。”又取五两零碎银子递与二安人道:“这银子放在身边,恐怕还要小使用,买些食用。”二安人哭谢,可怜又被他牵了进去。
  杨林走出营门,说道:“怎奈这厮本是东京人,装出这般腔子来勒掯人,哪里看得过!”燕青道:“莫说这些小人,多有朝廷大臣,一掇转身子,就变了心肠。所以人心不好,天降祸乱,正好杀戮哩!这不必提起,只是哪里去寻这三百两银子?”杨林道:“不难。要戴院长作起神行法,去山寨里取了来就是。”燕青道:“我也是这般想,故要他限五日,只恐怕来不及。”两个有兴而来,没兴而返,一步懒一步。走回对戴宗道:“极刁恶的是中国人!搜括金银,本要和议,今京师已陷,二帝宫嫔俱留住营中,眼见得和议不成了,便可饶了那些助饷的百姓,偏要献勤解到金营,敲脂吸髓,竭尽无馀。正数不少也就罢了,又加出甚么常例,睁起双眼,不留一些情。你说气得过气不过!我想‘救人须救彻’,这里再无摆布,要烦院长去饮马川,说我一时仗义,要救安人小姐,尚少三百两常例,求弟兄们完美这桩事。不知五日内,可往回得么!”戴宗道:“空身转回也来不及,带着银子作不得神行法,须用牲口驮着,五日决不能勾。”燕青道:“若移营到大名府,又增出三百两,一发鼎致众弟兄那借六百两,敢恳院长作速竟到大名府城外,我同杨哥在哪里等候。”戴宗依允,到五更自去不题。
  燕青、杨林到午后又去驼年冈,看拔营也未,只见净荡荡地,昨夜就去了。道君皇帝和钦宗、六宫妃嫔、文武官僚,并助饷百姓、抢掳来的子女、玉帛,一齐北去。那营盘空地上,无非杀戮的死尸,牛马撒的屎,臭秽不可当。燕青不胜感叹。有诗为证:
  艺祖开基惠泽存,金瓯无缺锦乾坤。
  青衣行酒重遭辱,野老江头声自吞。
  燕青道:“大营已拔,在此无益,我和你到城中去看看,明日起身到大名也未迟。”杨林道:“使得,看乱后的光景怎么样。”两个迤逦行去,从宣化门进城。只见万户萧条,行人稀少,市肆不开,风景凄惨。那龙楼凤阙,依然高插云霄,只是早朝时分,鸣钟伐鼓,九重之上百官朝拜的不是姓赵的皇帝了。燕青不胜伤感。转过两条街,到卢二员外门首,见房子已被火焚,一片瓦砾之场。邻人大半逃散,又增一番悲切。杨林道:“肚子已饥,没处买东西吃。天色将晚,出城回去罢。”燕青走不上百步,见个人衣襟内包了二三升米走来,燕青认得是二员外家小主管卢成,叫住问道:“这房子几时烧的?”那卢成见了,大哭道:“小乙哥,二员外死得好苦!安人和小姐又被解到金营去,小的去寻访,管营门的不肯放进,杳无音信。闻得拔营到大名府去,也是死数。房子是破城时放火烧的,家伙荡尽,我在后巷里赁间房子住。手内苦无一个钱,饥馁不过,把件衣服换得这三升米。”正说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