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做高唐知州,那殷天锡恃了姐夫的势,把我叔父柴皇城呕死,要占花园。黑旋风李逵路见不平,把殷太岁打死,高濂将我监禁在狱,幸得宋公明救上山寨。受了招安,破方腊时曾建大功,我辞了官爵,归隐沧州。你又使高源为沧州太守,凑着奉旨搜括金银。高源公报私仇,要杀我全家。通倚了你的势!如此横行,怎生忍得?”高俅亦无言可对。裴宣执着双股剑走到筵前道:“这是旧事,不必提起了!军中无以为乐,待我舞剑以助一醉。”出双剑左盘右转,如两条电光缭绕映带,寒光闪闪,冷冷飕飓,尽皆喝采。舞罢弹着剑作歌道:
  皇天降祸兮,地裂天崩。二帝远巡兮,凛凛雪冰。奸臣播弄兮,四海离心。今夕殄灭兮,浩气一伸!
  蔡京四人听得面如土色,燕青道:“舞剑不如相扑。高太尉,可记得统兵到梁山泊战败之后,你被浪里白条提上山来,宋公明设席相待,酒后我和你相扑?今日夜长无事,再和你交交手看。”樊瑞道:“童贯!你听信赵良嗣、郭京说公孙胜会使妖法,差兵马去二仙山捉拿,与公孙胜甚么相干,通是我混世魔王樊瑞干的!教你今夜认得,那右边第二位,头戴星冠身披鹤氅的,就是公孙先生。”押差官道:“列位也讲得勾了,夜深酒多,即此告别。这四位是朝廷犯官,小可押解亦不可造次。”樊瑞圆睁怪眼,倒竖虎须道:“你这甚么干鸟,也来讲话!我老爷们是天不怕地不伯的。这四个奸贼不要说把我一百单八个弟兄弄得五星四散,你只看那般绵绣江山都被他弄坏。遍天豺虎,满地尸骸,二百年相传的大宋瓦败冰消,成甚么世界!今日仇人相见,分外眼睁!难道不容我们说几句话么!你这干鸟若再开口,先砍你这颗狗头!”押差官吓得浑身泠汗,哪里敢再开口。李应叫把筵席撤开,打扫洁净,摆设香案,焚起一炉香,率领众人望南拜了太祖武皇帝在天之灵,望北拜了二帝,就像启奏一般齐道:“臣李应等为国除奸,上报圣祖列宗,下消天下臣民积愤!”都行五拜三叩首礼。礼毕,抬过一张桌子,唤请出牌位来供在上面,却是宋公明、卢俊义、李逵、林冲、杨志五人的名号。点了香烛,众好汉一同拜了四拜,说道:“宋公明哥哥,众位英魂在上,今夜拿得蔡京、高俅、童贯、蔡攸四个奸贼在此,生前受他谋害,今日特为伸冤,望乞照鉴!”
  蔡京、高俅、童贯、蔡攸尽皆跪下,哀求道:“某等自知其罪。但奉圣旨去到儋州,甘受国法,望众好汉饶恕。”李应道:“我等一百八人,上应天星,同心协力,智勇俱备。受了招安,北伐大辽,南征方腊,为朝廷建立功业。一大半弟兄为着王事死于沙场,天子要加显职,屡次被你们遏住。除了散职,又容不得,把药酒鸩死宋江、卢俊义,使他们负屈含冤而死。又多方寻事,梁山泊馀党尽要甘结收官,因此激出事来。若留得宋公明、卢俊义在此,目今金兵犯界,差我们会拒敌,岂至封疆失守,宗社丘墟?今日忠臣良将俱已销亡,遂至半壁丧倾,万民涂炭,是谁之咎?你今日讨饶,当初你饶得我们过么?还有一说,蔡京若不受贿赂,梁中书也不寻十万贯金珠进献生辰杠!豪杰们道是不义之财,取之无碍,故劫了上梁山。高俅不纵侄儿强奸良家妇女,林武师也不上梁山泊。不受了进润,批坏花石纲,杨统制也不上梁山泊。童贯不纳赵良嗣狂言去夹攻辽国,金人无衅可乘,哪见得国破家亡?今尔等不思主忧臣辱,主导臣死,二帝六宫俱陷沙漠,天日难睹,还想腼颜求活!只是石勒说得好:‘王衍清人,要不可加以锋刃。’前日东京破了,有人在太庙里看见太祖誓碑:‘大臣有罪,勿加刑戮。’载在第三条。我今凛遵祖训,也不加兵刀,只尝尝鸠酒滋味罢。”唤手下斟上四大碗,蔡京、高俅、童贯、蔡攸满眼流泪,颤笃笃的,再不肯接。李应把手一麾,只听天崩地裂发了三声大炮,四五千人齐声呐喊,如震山摇岳。两个伏事一个,扯着耳朵把鸩滴灌下。不消半刻,那蔡京等四人七窍流血,死于地下。众好汉拍手称快,互相庆贺。李应叫把尸骸拖出城外,任从乌啄狼餐。有诗为证:
  误国元凶骨化尘,英雄积闷始能伸。
  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却说那押差官见四人死了,惊呆半晌,说道:“列位将军不差,只是教我怎生去复命?”李应道:“不妨。说是梁山泊好汉有冤报冤,处置死了。”唤取二十两银子送与押差官道:“免得你万里跋涉。”押差官谢了。燕青也取十两银子送与叶茂道:“亏你通信,消了一口恶气。”叶茂道:“卢二员外房子被焚,可怜安人母子解到金营,不知下落。”燕青道:“我已赎回,现在这里,有劳记念。”卢成出来道:“叶大叔,我同安人小姐想不能还家,烦你把赁下的一间房子退了。有几件破家伙,前日借了你三钱银子没有还,推折了罢。”叶茂道:“小事。”遂同押差官去了。
  倏忽之间,天色已明。却好戴宗回来,说道:“宗留守招纳豪杰,王善、李成都领部下归顺,将一片忠肝义胆,人人抚循,尽愿效力,兵势甚盛。一连三疏,请皇上还都,谁知被汪伯彦、黄潜善所遏,气愤填胸,因得重疾。临卒之时,不及家事,大呼‘过河’三声,呕血而死。将士尽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