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宜幽客顾影徘徊。其或返景入林,寒色照水,稍笼烟薄,叶密鸟止,是宜佳人翠袖暮倚;亦有涩勒蛮来,观音紫湿,两岐天亲,沙摩如揖,是宜高僧谈经对立。至若萧萧走响,冉冉垂阴,疏可容夫共奕,密不碍乎开琴。洗俗尘之三斗,发天籁之八音,黄冈之遗韵非远,柯亭之相映独深。思淇竿之翟翟,忆桓弄之愔,此其既适于用也,而复流连于文士之赏心。
  吾闻之和靖私梅,渊明嬖菊,荆重田真莲,珍茂叔何竹也?爰汛汛兮如林,竟离离兮莫属,岂知遇之维艰,而嗜遗于余所独耶!
  生赋毕曰:“笔兴方酣,可惜为题所限。”采苹曰:“挥洒不停,骅骝失骤,真不徒夸大口!”生曰:“喜也!喜也!本房既已取中,何愁不当提衡之意!”
  采苹持诗欲行,生止住曰:“炉烟尚早,再略通情话如何?”采苹含笑曰:“先生休得如此。姊姊在庭前等候,莫掩了先生捷笔!”石生送之出户,曰:“此卷定然见录。盈娘笺后说愿拜斋前,拜则不敢,万乞采苹姊劝驾。”采苹笑曰:“且待榜下听捷。”
  第十五段 妙婢灯前双遣候 纤蛾月底乍相逢
  采苹入户,盈盈曰:“其来速,得毋曳白乎?”采苹曰:“怪不得他夸口,见了题目,提起笔如白波卷帅,顷刻终篇,竟同夙构。我当真点了炷香儿,还留着一二寸。”盈盈在灯下从头看毕,喜曰:“诗同谢月兆之清,赋敌相如之丽,真仙才也!”采苹曰:“自古才人未必子都,美士难同曹植。不知怎样爷娘,生得这般全美。”盈盈反复吟咏,赞不绝口。采苹乘机进曰:“他说此卷必然见录,叫姊姊莫忘题后之言。”盈盈半晌无语,采苹不敢再道。
  次日采苹启户,刚行出门外,忽清氏看见问曰:“你走出去做什么?”采苹曰:“到山子后摘朵花来换瓶。”清氏曰:“前日吩咐这门不要开,对盈盈说,以后管教他不许开这门!”
  石生自赋诗之后,满望得个佳音,反弄得数日不闻声息。心下彷徨,搔爬不着,忽觉身上寒剌剌,坐立不稳,躺在床上。采绿送饭进房,生令持回。散人和清氏知生身上有疾,俱不安心。盈盈闻知,谓采苹曰:“你和采绿同去看看。”
  采苹叫采绿立在门外,独自进房。生曰:“子何一去竟同黄鹤?”采苹坐在床边云:“自那晚别去,次日就要来回话。却才开门出来,被院君看见,险遭谴责。这几日不敢走动,适才闻知先生有恙,姊姊遣妾前来探望。先生是何贵恙?从何而起?”生曰:“蒙盈娘雅爱,心甚铭刻。我自那晚之后望你不来,心如膏火,忧煎成疾,动问前事如何?”采苹曰:“姊姊见诗,十分倾倒,妾提笺尾之言,他却低头无语。”生曰:“求采苹姊从中做美,倘能一面,当图厚谢!”采苹曰:“前蒙赐玖,尚未归璧,先生切勿言此,且待妾缓图。先生宜将息身子,夜深了,我回去罢!”生曰:“千万早赐回音,免悬望眼。”采苹应诺,与采绿转入房中。盈盈问:“是何病?”采苹吁云:“病根儿在他心上,问他也说不出来。”盈盈低徊良久,不复再问。
  次晚,复遣采苹往候,采苹曰:“姊姊只差我去,添他个小不自在。石生只求姊姊垂一垂青眼,采苹便踹断了书房门槛,也不如姊姊走一遭儿。”盈盈作意曰:“我怎么好去?便依你说,也不能好了他的病!”采苹曰:“假如能好,姊姊肯去么?”盈盈无以应。
  采苹复到书房,生欣然携入坐下。〔采苹问〕:“先生贵体如何?”生曰:“自昨晚共话,且喜病魔退舍。不知相托之事可有佳音?”采苹曰:“妾屡将言语探他,虽然不应,亦无愠色。妾微窥其意,似非拒之太甚。但从来玉女金仙岂能一召即至?必图一晤,宜再以诗投之,这竹林中包一现慈悲妙相。”石生大喜曰:“听卿之言,贱恙如风卷残云,片时扫净。”遂作诗云:
  深谷有佳人,相去刚咫尺。
  诗情既已通,玉貌何终隔?
  肠如流水回,思等太行积。
  愿借金莲花,映我苔痕碧。
  采苹曰:“情词剀切,见时必有喜音!”生曰:“果得相逢,皆卿之力,异日当图画凌烟以彰懋德。”
  采苹持诗笑别回房。先言:“生病已愈。”盈盈色喜,即问:“手持何物?”采苹笑曰:“这又是他的拙句,带便一时带来,生怕姊姊见责。”盈盈接来看毕云:“这生耐烦,又来缠扰!”采苹良久曰:“依我看来,若非深恶痛绝,缠扰终无了期。”盈盈色阻。采苹曰:“但是这幽谷穷岩才人绝迹,幸天遣生来到我家,相去只间花隔竹。姊姊既爱其才,何如一践前言,使他也见姊姊怜才真切!”盈盈俯首曰:“言虽如此,倘风声漏泄,泾渭何辨?”采苹曰:“除却中天月,还有谁知?”盈盈色解。晨起亦题一笺诗,令采苹持送。
  采苹见诗,欣然送至书房。见门尚未开,从窗隙中弹入,即便回身。生起开窗,见诗云:
  彩笔如椽鼎可扛,探闺一见已心降。
  今宵拟共嫦娥约,同载冰轮到碧窗。
  看毕,如纶音降自九重,欣喜欲狂。时晓日方起,生向日祝曰:“安得移天手旋转东西,你便从此而落!”
  捱至亭午,觉此日倍长,量着阶前日影,百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