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始四年正月,亳邑陨石四块,肥垒陨石两块。成帝命罢中书宦官,另置尚书员五人。四月孟夏,天降大雪,人民冻毙不知其数。成帝诏令直言极谏诸士,诣白虎殿上对策。太常丞谷永奏对道: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北天薰粥冒顿之患,南无赵佗、吕嘉之难,三陲晏然,靡有兵革。诸侯大者仆食数县,不得有为,无吴楚燕梁之势。百官盘互,亲疏相错,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三者无毛发之辜,乃欲以政事过差,咎及内外大臣,皆瞽说欺天者也!窃恐陛下舍昭昭之白过,忽天地之明戒,听暗昧之瞽说,归咎于无辜,倚异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即位,委任遵旧,未有过政。
  元年正月,白气起东方;四月黄雾四塞,复冒京师;申以大水,著以震蚀,各有占应,相为表里。百官庶士,无所归依,陛下独不怪与!白气起东方,贱人将与之表也;黄雾冒京师,王道微绝之应也。夫贱人当起,而京师道微,二者甚丑。陛下诚深察愚臣之言,致惧天地之异,长思宗庙之计,改往返过,抗湛溺之意,解偏驳之忧,奋乾纲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进,犹尚未足也;急复益纳宜子妇人,毋择好丑,毋论年齿,广求于微贱之间,祈天眷佑,慰释皇太后之忧愠。解谢上帝之谴怒,则继嗣繁滋,灾异永息矣!疏贱之臣,至敢直陈天意,斥高帷幄之私,欲离间贵后盛妾,自知忤心逆耳,难免汤镬之诛。然臣苟不言,谁为言之!愿陛下颁示腹心大臣,腹心大臣以为非天意,臣当伏妄言之罪;若以为诚天意也,奈何忘国大本,背天意而从人欲?惟陛下审察熟念,厚为宗庙计,则国家幸甚!
  谷永此策,完全好说,私意他已爬做到大将军王凤的走狗了。貌似极言敢谏之臣,心怀附势趋炎之念。他因见王凤揽权用事,一门七侯,盈廷臣众,大有烦言;恐被众人推倒,乃掉弄文笔,硬说天意示变,都因许后霸占宫帏,不准成帝分爱于人,以致触动天怒,真是一派胡言!许后为人尚无什么大恶,至于献媚成帝,这也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顶多把成帝弄成色痨,算是她的罪恶;何至酿成天怒人怨;老天哪有这样闲空工夫,来管他们被窝里头的把戏呢?此外还有武库令杜钦,也和谷永一般论调。
  成帝竟被他们说得动听,二人之名,于是高列前茅。当时谷永取了第一,杜钦取了第二。谷永升了光禄大夫,杜钦升了谏大夫。谷永字子云,籍隶长安,就是前卫司马谷吉之子。谷吉出使匈奴,死于郅友之手。杜钦字子夏,一目已瞽,在家自读,无心出岫。王凤闻他是位饱学之士,罗致幕中。同时又有一个郎官杜邺,也字子夏,倒是一位学优而仕的人物。时人因为:二杜齐名,同姓同字,无从区别,遂称杜钦为盲杜子夏。
  杜钦恨人说他短处,特地自制冠,戴着游行都市,都人夏称杜邺为大冠杜子夏,杜钦为小冠杜子夏。杜钦因感王凤知遇之恩,阿附王凤,还可说他饮水思源,尚不忘本。独有谷永,本由阳城侯刘庆忌荐举,也欲附势求荣,这是比较起来,更在盲杜之下了,不入,天复霪雨,黄河决口,百姓都怪大将军王凤没有治国之才。不过王凤深居简出,无从听见小百姓的舆论罢了。
  说起黄河为害,非自汉始,历代皆是如此。就令大禹重生,恐怕也没良策。
  汉朝开国以来,溃决之事,已是数见不鲜。文帝时代,河决酸枣,东溃金堤。武帝时代,河徙顿邱,又决濮阳。元封二年,曾发卒数万人,塞瓠子河,筑宣房宫,后来馆陶县又报河决,分为屯氏河,东北入海,不再堵塞。至元帝永光五年,屯氏河仍复淤塞不通。河流泛滥,所有清河郡属灵县鸣犊口,变作汪洋。
  那时冯昭仪的弟兄冯逡,方为清河都尉,奏请疏通屯兵氏河,分减水势。元帝曾令丞相御史会议,估计工程之费,其数颇巨,因此因循不行。建昭四年秋月,大雨二十余天,河果复决馆陶,及东郡金堤,淹没四郡三十二县。平地水深三丈,隳坏官舍庐室四万余所。各郡守飞章报闻,御史大夫尹忠,尚说是所误有限,无关大局。成帝下诏切责,痛斥尹忠不知忧民,将加严谴。尹忠为人最是拘泥,一见了此诏,惶急自荆成帝乃命大司农非调,发付钱粮,赈济灾民;一面截留河南漕船五百艘,徙民避水。朝廷虽是心关民瘼,可是事后补救,百姓已经大遭其殃了。
  谷永那时愈蒙王凤宠信,便向王凤大吹其牛道:“此次黄河决口,皆因从前办事的人员,没有治水之学。不才幼即研究《禹经》,对于天下河道源流,了如指掌。大将军若向主上保举我去督办,不出三月,可不再见水患。”王凤听了大喜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句言语,真的不错!以君之才,何往不利,莫谓区区一个黄河,老夫即刻上书奏保便了。”果然不到两个时辰,谷永已奉诏旨,兼任治河大臣。谷永马上孝敬王凤一笔重礼,率领所属,首先建造衙署,竟将工程之费,半入私囊,半作贿赂。第二天就闹出一桩强抢民女的大案。好好一座都城,几乎断送他的手内!
  原来谷永最是惧内,他的夫人蒋氏,素具狮吼之威。谷永少时,家况清贫,没人以女配他。他又是一个登徒子流,七尺昂藏,怎好没有内助,于是东去吊膀,西去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