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朝见,匆匆数语,也看不出儿子得了弱症。吕氏一生的罪恶,单是这桩事情,已经无面目见她刘氏祖宗。这且不说。
  有一天,惠帝命将未央宫与长乐宫的中间,由武库南面,筑一复道,以便他去朝见太后的时候,毋须经过市巷。一则銮跸出入,往往断绝交通,使民间不便;二则胆小,生怕路上或有刺客,那还了得。这个主意,皇后已经反对,因为皇后仰体外祖母而兼婆婆的心理,自然不愿皇帝常至长乐宫中,搅扰太后的闲情逸致。无奈拗不过皇帝,便去运动帝傅叔孙通出面谏阻。叔孙通也是一位善于拍马的人物,一口应允,真的趋至未央宫中,谏惠帝道:“陛下新筑的复道,正当高皇帝衣冠出游的要路,奈何将它截断,渎慢祖宗,未免有失孝思!”惠帝听了,果然大惊失色道:“朕一时失却检点,致有此误。”叔孙通道:“陛下既知有误,何不即命停工呢!”惠帝道:“朕素来无所举动,偶筑小小复道,便要取消,朕亦不愿。可在渭北地方,另建原庙。高皇帝衣冠出游渭北,省得每月到此。且多建宗庙,也是人子应为之事。”叔孙通的谏奏,本非此意,不过想借这个大题,阻止惠帝筑道的意思。今见阻止不住,自然还要再谏。惠帝又道:“高皇帝的陵寝,本在渭北,陵外有园,所有高皇帝留下的衣冠法物,并皆收藏一室,按月取出衣冠,出游一次,不必定经朕所筑的复道。朕意已决,师傅毋庸多言!”叔孙通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扫兴退下。
  皇后密告太后,太后也无法阻止,只得比较地留心一点,省得露出马脚。这样一来,无非宫娥彩女,多此忙碌。谁知宫娥彩女愈加小心,宫中愈出灾异,总计自惠帝春天起至秋天止,宫内失火三次。第一次是长乐宫中的鸿台,第二次是织室,第三次是未央宫中凌室,这还是宫内的火灾。后来外地也跟着闹出别样怪象。外地又是甚么怪象呢?宜阳地方,一天忽然雨起血来,腥秽无比。十月里响起大雷,长雨不止,人民损失不发。
  近都地方,冬天桃李生花,枣树结实。有人说,这都是阴盛阳衰的不祥之兆。老天虽是警告吕太后,无如吕太后毫不在意。
  还有那班贪图禄位的巨子,反说这些事情,都是祥瑞,国运方兴的表示。又过一年,曹参一病身亡,予谥曰懿,其子曹窋袭爵平阳侯。吕太后不忘高皇帝遗嘱,拟用王陵、陈平为相。一混半年,至惠帝六年,始任王、陈二人。但将相国名义废去,添设左右两个丞相:王陵为右,陈平为左。又任周勃为太尉,国家幸而无事。
  又过数月,留侯张良,在府病终。张良本来多病,又见高皇帝、吕太后,次第屠杀功臣,生怕轮到自己头上。借学仙为名,深居简出,不谈国事。及至高皇帝归天,吕太后念其从前力保太子之功。每每将他召进宫中,强令酒食,并且劝他道:“人生在世,无非白驹过隙,乐得要吃便吃,要穿便穿,何必自寻苦恼。”张良却情不过,只好稍稍饮食。谁知辟谷之人,苦再重食,就有大害。张良之死,也可以说是吕太后栽培他的。
  张良既殁,吕太后赠以厚资,并谥为“文成”。张良曾随高皇帝至谷城,无意中得着一块黄石,认作圯上老人的化身,生时敬礼有加,设位供奉,临死时候,留下遗嘱,命将黄石伴葬墓中。长子名叫不疑,照例袭爵,次子名叫辟疆,年仅十四,吕太后酬功起见,授官侍中。张良死不多时,舞阳侯樊哙,也继张良到阴间去事高皇帝去了。樊哙是吕太后的妹夫,又是高皇帝微时侣伴,自然更要优予恤典,加谥为“武”。其子樊伉袭封。吕太后姊妹情深,常召吕媭入宫与宴。那时吕媭的情人,因事已把醉樱桃杀死,不久自己也吐血而亡。吕媭影只形单,又相与上一个士人,名叫徐衍的,躲在家中快乐,不愿常进宫去。吕太后恶她不识抬举,以后便不甚召她了,那时外边忽然起了一个谣言,说是审食其亦与吕媭有染。日太后闻知此语,即将食其的衣服褫尽,恨他无情无义,也要治他人彘的刑法。
  食其是眼见戚夫人身受其痛的,自然吓得心胆俱碎,叩头如捣蒜地道:“太后不可轻信谣言,臣早罚过血咒,若有二心,应死铁椎之下。臣既陪伴太后有年,断乎不敢再作非礼之事。”
  吕太后本是吓吓他的,假怒一场,自然了事。不过对于她的妹子吕媭,从此不准她进宫去了。吕媭情人徐衍,就是惠帝妃子翡翠之兄。他因为与翡翠不睦,情愿放弃国舅的位分,惠帝屡召不至,只得罢休。一天,惠帝聚集翡翠、胭脂、闳孺、嫦娥等人,陪同皇后设宴取乐,无端闹出一桩风流案子,倒也要算奇文。正是:深宫不少稀奇事,秘洞原多古怪妖。
  不知究是一件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酒壮胭脂胆秘洞寻狐昏迷翠翡心重帷匿兔
  傍水依山,筑就幽冈雅坞;莳花垒石,修成御苑名园;清风习习,无非种竹之亭;碧月溶溶,不愧凌云之阁;红楼望海,杰栋伟梁;白塔回溪,珠心玉角;芬芳扑鼻,重重芍药之栏;葱郁迎人,曲曲荼之架;梧桐之树,密结成林;橘袖之香,遥飞入激;游鱼避钓,睡鹤闻琴;既有梁王之兔,复多佛氏之鸡;不是百姓之园,实为皇家之圃。这是甚么地方?乃是未央宫的一座花园。此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