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阳庆已经年逾古稀,无子可传,遂将黄帝、扁鹊诸书,以及五色诊病诸法,一律传授。
  淳于意学成回家,为人治症,居然能够预知人的生死,无论如何怪病,只在经他医治,便会手到病除。于是时人求医的,踵接而至,门庭如市,累得他自早至夜,应接不暇,尚是小事。
  竟有豪门显客,你要抢先,我不让后,一天,互殴之下出了一场人命。虽经有力者代他解脱,金钱方面,却已化费不少。他灰了心,便出门远游,以避烦嚣。路过太仓地方,郡守阎公,定要他做太仓县令,他情不可却,只得应命,做了一任,也无积蓄,未几辞职,就在太仓住下。谁知又遇着一个退职阄官,硬要拜他为师。他恶此人心术不正,不敢招接,已经结下冤仇。
  没有几天,邻居老妪,病已垂危,求他诊视。他按脉之后,对老妪之子说:“此病是个不起之症,除非破腹洗心,方能有效,惟治后必要心痛三日,痛时切忌饮水。”老妪自愿如命。岂知医治之后,老妪心痛难熬,私下呷下几口冷水,不到半日,癫狂而死。老妪之子,本是那个退职阉宦的爪牙,便去力求阉宦,要他代母伸冤。那个阉宦正中下怀,就把淳于意押送有司问罪。
  有司还算念淳于意是位名医,不办死罪,仅谳肉刑。又因他曾任县令,未忍增加刑罚,申奏朝廷,听凭皇帝主裁。
  那时正是文帝十三年,文帝见了此奏,即命将淳于意押送长安。淳于意本无子嗣,只有五个女儿,起解之日,都来送父,环绕悲泣,苦无救父之法。淳于意见此情形,便仰天长叹道:“生女不如生男,缓急毫无所用。”淳于意说完此话,伯仲叔季四女,仍是徒呼负负;独有少女缇萦听了,暗中自忖道:“吾父懊悔没有儿子,无人救他,我却不信,倒要拼拼性命,总要吾父不白生我们才好。”她想完之后,草草收拾行装,随父同行。当时淳于意还阻止缇萦道:“我儿随我入都,其实亦无益处,大可不必!”缇萦也不多辩。一日到了长安,淳于意自然系入狱中,待死而已。文帝尚未提讯淳于意,忽接其女缇萦上书为父呼冤。书中要语是:妾父为吏,齐中尝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亡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过自新也。
  文帝阅毕,不禁恻然。
  可巧窦皇后、慎夫人等人,适得一盆奇花,即在御国清风亭上设下御宴,欲替文帝上寿。文帝入席之后,偶然谈及缇萦上书救父之事。慎夫人道:“孝女救父,万岁如何办法?”文帝道:“淳于意的狱事,情尚可原;今其女既愿以身代父,朕当准许。但未知缇萦的相貌如何呢?”慎夫人听了,就将柳眉一竖道:“陛下此言差矣!缇萦既是孝女,哪得问她相貌美恶?婢子敢问陛下,是不是准否的标准,要有她的相貌中定意旨么?”文帝听了,急以手笑指慎夫人道:“汝此语说得真是挖苦朕了,朕不是已经说过准她赎父么?汝怎么说朕似乎以她相貌美恶,方定准否呢?”慎夫人道:“原来如此,陛下的准许,乃是准缇萦代父赎罪。她既有愿为官婢之言,陛下莫非要以孝女作妃子么?以婢子之意,天下不乏美人,缇萦无论如何美法,万不可糟蹋孝女。”窦皇后在旁接口笑道:“慎夫人之言,真是深识大体!她既声请陛下另选美妃,更是情法兼荆陛下何不准奏,做个有道明君呢?”文帝听了,呵呵大笑道:“你们二位都是圣后贤妃,朕也不敢自己暴弃,硬要学那桀纣。”慎夫人不待文帝说,慌忙一面下席谢恩。一面便代文帝传旨,不但赦免淳于意之罪,而且还免缇萦入官为婢。
  文帝原是一位明主,一笑了事,并不责备慎夫人擅自作主。
  连这天的一席酒,也吃得分外有兴。事为薄太后所知,赞许窦后、慎妃知道大理,皇帝从善如流,更是可嘉。一个高兴,便扶了宫娥,来至席间。文帝一见母后有兴,自己今天所做之事,且有面子,慌忙扶了太后入席,奉觞称寿。薄太后入席之后,即命人取黄金二千斤,分赐窦后、慎妃二人,文帝反而没赏。
  文帝笑着道:“母后何故偏心,厚媳薄子,使臣儿也得点赏赐呢?”薄太后听了,也微笑答道:“皇帝幸纳她们二人之谏,不然,为娘还要见罪,哪得希望赏赐?”慎夫人接口奏道:“太后也要奖许皇帝。皇帝果因不纳谏言,而妃孝女,就是太后见罪,似乎已经晚了。”薄太后听了道:“此言不无理由。”
  即赐文帝碧玉一方,又踢慎夫人明珠百粒。次日,文帝又诏令废去肉刑。那天诏上之语是: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过为善,而道无由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
  文帝下诏之后,便命延臣议办。正是:
  莫谓都中来孝女,还须宫内有贤妃。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掷棋盘太子行凶退奏折相公呕血
  却说丞相张苍等奉诏之后,议定刑律,条议上闻。原来汉律规定肉刑分为三种:一种谓之黠刑,就是脸上刺字;一种谓之劓刑,就是割鼻;一种谓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