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不敢声响,连累你老。”随即钻进船底,蹲伏做一团。船户将木板盖好,自以为朱三公子不会察觉。
  天色将近黄昏。朱镇岳回到船上,照例在船头船尾巡视了一遍。回到舱里,将船户叫到跟前,喝问道:“你这东西,好大的胆量。怎敢不遵我的吩咐,引人到船梢躲着?”船户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得惊变了颜色,口里一时吓得答不出话来。朱镇岳一叠连声的催问道:“快说!引上来的甚么人?”船户心想,公子已经知道了,是隐瞒不过去的。只得说道:“请公子息怒,小的不敢引坏人上船。是一个年轻小叫化,他家也住在常德,因流落在此地,不得回乡,来船上讨吃,一再恳求便载他回常德。小的不合一时糊涂,存了个可怜他的念头,将他引到船梢底下蹲伏。以为只有一日,便到了常德,所以不敢报给公子听。”朱镇岳停了一停,起身说道:“带我去看看,是个甚么模样的小叫化。”船户遂把朱镇岳引到船梢,将木板揭开,对叫化说道:“快出来叩见公子。公子已知道有人上了船,我不敢再隐瞒,怪不得我不救你。”那叫化战战兢兢的立了起来,低头站着,十分害怕的样子。
  朱镇岳仔细端详了两眼,顺手朝着船户脸上,就是一个嘴巴打去。骂道:“你这种蠢东西,哪里这们不知礼节?这般教人蹲伏着,岂是待客的道理?”骂毕,即转身对叫化拱手陪笑道:“请好汉恕船户是村野愚夫,肉眼不识英雄,小可又不在船上,多有得罪之处。请进前面舱里去,坐着细谈罢。”可是作怪,那叫化初见朱镇岳的时候,吓得那们缩瑟不堪的样子,及听朱镇岳说了这番客气话,便立时改变了态度,笑容满面的也对朱镇岳拱了拱手,答道:“岂敢,岂敢。江湖上人都称朱三公子了得,固是名不虚传,敬佩,敬佩。我此刻还有事去,改日再来领教罢。”说完,要走。朱镇岳那里肯放呢?连忙拦住说道:“瞧我不起的,不至亲降玉趾。这船上比不得家中,并没好的款待,只请喝一杯寡酒,请教请教姓名,略表我一点儿敬意。”叫化略沉吟了一下,即点头应道:“也罢。与公子相会,也非偶然。”
  朱镇岳欣然叫厨子安排酒莱,邀叫化进舱。朱镇岳取出自己的衣服来,双手递给叫化道:“请暂时更换了,好饮酒叙谈。”叫化也不客气。有当差的送过水来,叫化洗去了手脸污垢,换了衣服,顿时容光焕发,面如冠玉,众船户水手偷看了,都吃惊道怪。
  须臾,酒菜摆好。朱镇岳推叫化上坐,自己主位相陪。酒过三巡,朱镇岳才举杯说道:“兄弟这番奉家父母及师尊之命,冒昧押运二十万金银回常德。这二十—万金银,是家父一生宦囊所积,其中毫无不义之财。因此沿途多少豪杰,都承念及这点,不忍多与兄弟为难,兄弟乃得平安到此。今承足下光顾,必是有缓急之处,务请明白指示一个数目。需用多少,如数奉上,决不敢稍存吝惜。不过尊姓大名,仍得请教。”说罢,斟了一杯酒送上。
  叫比哈哈大笑道:“公子的眼力,确是不差。但是认我是为缓急需钱使用,来此转银子念头的,就未免拟于不伦了。我家虽非富有,然我并没有需银钱使用的事。公子这番好意,我不敢领情。”朱镇岳听了,不觉面生惭愧,连忙起身陪罪道:“兄弟该死,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足下恕兄弟粗莽,请明白指示来意。”叫化反问道:“公子还记得在白鱼矶遇的强盗么?”朱镇岳惊道:“怎么不记得,兄弟看那人并不是强盗,是怎么一回事呢?”叫化很注意似的望着朱镇岳,问道:“公子怎的知道那人不是强盗呢?”朱镇岳笑道:“这何难知道。有那们本领的人,如何会做强盗?便是要做强盗,可下手的所在也很多,何必来转同道的念头?兄弟因此敢断定他不是强盗。”叫化又问道:“他或者不知是公子,也未可定。”朱镇岳摇头笑道:“他若不知是兄弟,来时的情形,便不是那们了。于今且请说那人怎么样,当时不肯道姓名,究竟是那个?兄弟正愁没处打听。”叫化笑道:“那人诚如公子所说,不是强盗。他本人既不肯向公子道姓名,我也不敢代他将姓名说出。那人因在公子手里受了重伤,于今还在家调养。那人有朋友,有些代那人不服,要前来和公子见个高下,却派了我先来探看一番。公子今夜小心点儿便了,多谢公子的厚意,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起身作辞。
  朱镇岳竭力挽留住,说道:“此刻不到初更时候,还早得很,何妨坐一会,兄弟还有话奉问。”叫化又坐下来,说道:“时候虽说尚早,不过我来的时候,曾和派我来的人约定,在二更以前,回报探看的情形,他等我回报了再来。若过了二更不见我回去,便认作我的形迹已被公子看破,本领敌不过公子,死在公了手里了,他就前来替我报仇雪恨。那么,和公子相见的时候,他既存着报仇的心,动起手来,就不免要毒辣些,依我的愚见,为公子着想,还是早放我回去的好。免得仇人见面,以性命相扑。设有差错,公子固是后悔不及,就是我也对不起公子这番款待我的盛意。”
  朱镇岳听完这番话,不觉怒形于色,勉强按纳住火性的样子说道:“足下这话,虽是一番好意,为兄弟着想。但是未免太把兄弟看的不成材了,兄弟也不敢领情。俗语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