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活着的,如何一动不动呢?”
  向乐山道:“要他动很容易,我一走他就会动了!”牧童那里相信,四只手将向乐山的衣角拉住不放。
  解清扬见两牛躺在地下,是喘气,也道是要死了!便教牧童松手道:“打死了牛没要紧,算是我打死的便了!”牧童见解清扬这麽说,才把手松了。
  向乐山道:“两牛因斗疲了,又被我一按,所以躺在地下不能动弹;过一会就要起来的!”
  向乐山跟着解清扬转过山坡,走到一所树林茂密的庄院。解清扬道:“这就是寒舍了!”
  向乐山看那庄院的规模,比陶守仪家,还要宏大;一望就知道是一个资产雄厚的绅耆家。
  解清扬引向乐山进了大门,见几个青衣小帽的人,从门房里出来,垂手侍立的迎着。
  解清扬把头略点了点,问道:“老太爷已起床了麽?”中有一人抢着答道:“已起床好一会了。刚才还传话出来,请少爷回来的时候,赶快上去呢!”解清扬也不答话,侧着身体,让向乐山到里面一间书室就座。随告罪说道:“且等小弟进去禀明家祖,再出来奉陪。”向乐山连说请便。
  解清扬进去不一会,即携扶着一个白须老者出来。向乐山忙立起身。解清场对向乐山介绍道:“这是小弟的家祖。”向乐山抢前一步行了个礼。
  解太公也忙答礼笑道:“方才听得小孙称赞老哥的本领了得!老朽不由得十分钦佩,老哥贵处那里?何时到敝乡来的?看老哥的气色,敢莫是病了才好麽?”
  向乐山见解太公说话的声音宏亮,精神充足,全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料想也是一个有本领的人物,便将自己的身世来历略述了一遍。
  解太公笑道:“原来是罗老英雄的高足,怪不得有惊人的武艺!罗老英雄和老朽最要好。可惜我和他相见得迟,他去世得太快,本来打算将小孙拜给他做徒弟的。一则因罗老英雄存心客气,说自己的本领,不够做小孙的师傅;一则因玄妙观的智远惮师,欢喜小孙,定要收小孙做个徒弟;老朽知道智远禅师的本领,原不弱似罗老英雄;既是欢喜小孙,便算与小孙有缘!当下就依了师的。是禅师的本领好,无如小孙的资性顽梗,何尝能得着他师傅的好处啊?若承老哥不弃,得便指教指教,老朽真是感激不浅了。”
  向乐山慌忙拱手答道:“敝老师尚且自知本领不够!小子有何才识,敢当指教的话?”
  解太公回头对解清扬道:“向大哥大病新痊,昨夜又露宿一宵,此时必已很疲了;还不去催厨房里,快生开饭上来!”解清扬应着是去了。
  向乐山正苦不好开口要饭吃,听了这话,恰如心愿。顷刻开上饭来。解太公起身笑道:“恕老朽不能奉陪!寒舍房屋宽大,如不嫌没好款待,望多住些时,小孙必能得不少的益处!”
  说完,又叮嘱了解清扬几句好生陪款,挽留多住的话,自支着拐杖进去了。
  解清扬陪向乐山吃过了饭,同立在丹墀边谈话。向乐山见丹墀当中,安放着一口绝大的金鱼缸,缸里饲养着数十尾鼓眼暴睛的金鱼;其中有两尾最大的,都足有一尺长。向乐山指着笑道:“像这麽大的金鱼,我还不曾见过呢!大概在这缸里,已养得不少的日子了!”
  解清扬摇头笑道:“前日才弄到这缸里来。这种金鱼缸,那能养成这麽大的金鱼?这两尾鱼,怕再养不上几日,仍旧得退还原处去呢!”
  向乐山问道:“这话怎麽讲呢?难道这麽大的缸,还养不下这两尾鱼吗?”
  解清扬道:“不是养不下。这鱼是我师傅的,我偷了来,养在这里。师傅不知道便罢,若知道了,不是仍得退还原处去吗?”
  向乐山看了解清扬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觉好笑,问道:“不就智远惮师吗?他养了多少金鱼?你怎麽偷了来的?”
  解清扬笑着点头道:“我师傅前日向我们大家说,他老人家要去西安看个道友,约莫有叁四日盘桓,教我们不要到观里去。他老人家亲手掘了一个鱼池,养了一池子的金鱼,也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这麽大的一尾。他老人家每日在池边走来走去,鱼都养亲了。他老人家立在池子东边,鱼也集聚在东边,伸出头来,望着师傅;他老人家一到西边,鱼也立时跟了过去。”他老人家临走的时候,对我们大家说:池里的鱼全是有数目的,少了一尾都知道,谁也不许动他一动!他老人家走过之後,我们商量:这一池子鱼,师傅那有数目?一定是怕我们偷,故意是这麽说了吓我们的,不见得偷去一两尾,他老人家回来会真个知道,大家都说:偷了没有地方养,要我偷到家里来。我因此就偷了这两尾。”
  向乐山道:“从这里到西安,数千里的途程,怎麽说有叁四日的盘桓呢!”
  解清扬道:“我听得他老人家是这麽说,也不知道西安在那里。今日已是叁日了;明日他老人家就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我带大哥去观里玩玩。”
  向乐山以为是解清扬听错了,决不是陕西的西安!次日同解清扬走到玄妙观。一进观门,就看见有十多个小孩,年龄都与解清扬彷佛;分两边在大殿上练拳脚。一个魁梧奇伟的和尚,反操着两手,笑嘻嘻的立在旁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