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舒谦来问,元凯道:“少爷的《兰亭帖》被风刮走,差点掉到水里。”

璞玉寻思半晌写道:

空明如水月临窗,凄厉霜风末损妆。

遥祝玉人应无恙,轻罗淡饰燃瓣香。

写完,吟了一遍,照旧用空白纸包上,外面用绢包上。又将匣里的东西一一整顿好,合上盖儿锁住,两手捧起放在枕边,叹息道:“琴默姐姐真是深闺香躯,千金重谊,虽已玉殒,仍爱我为知己,将手迹留给我了。若对别人,哪有这般厚赠!”正在沉吟不已。

正是:

恩仇两事从何辨,千年万载有根源。

却说金夫人入了浙江城,见了娜氏嫂子和金公等,住了一宿。因要赶路,不能久留,乘轻舟追赶大船。不几天,在嘉兴西边,吴江水汊上赶上了贲侯。

那时,先去杭州准备衙门事务的龚高,迎上前来禀报:“杭州城内居民稠密,没有盖衙门的空地,若买几处商址民宅,价格昂贵,商民也不愿意。与杭州知府梅老爷磋商,在他衙门的西街,城西门内有位布政司赵老爷今年夏天升调京城,衙门锁着无人。赵布政司进京时嘱咐家人说:在京供职不知几年,宅院应该租出去,以免失修。我找到他的管家薛老二面谈,他们衙门的房舍有百多间,每年租金一百两银子。衙门西边还有一座新修的花园。亭、台、楼、阁、水榭全都有,这里还有八十来间房子,全部租用也是一百两银子。奴才同他去。看,房子不算太旧,一共七进的院落一直从楼台到衙门前全是整砖漫地。花园规模比我们的会芳园还要大一方里多,占了城西北角的小一半地。奴才想,老爷在公余之暇应有个散步休息的地方。我还价两院一共租金一百两,薛老二不让。幸亏梅老爷帮忙,赏了我们二人一顿饭,他自愿做中人共同磋商,立了合同。在那儿住一年以后,再找地皮修衙门也不迟。”

贲候道:“一年二百两并不算贵,我们在这个地方多则五年,少则三年。修不修衙门一样,修建费用向下任官按原价算罢了。”派龚高先去打扫衙门,并且代向城里官员问候。

次日贲侯刚到西门,杭州城闽浙总督派副参将游击钱伯松等二三十名以及从都统到什长近百名职官带车轿,举手本前来接拜,十分热闹。到了城北江边,杭州知府梅欣及税务督察等都来迎接,从江边到城北门聚满了兵马和看热闹的平民,真是围得水泄不通。贲侯向平级官员道谢,又握着梅知府的手,谢他帮助筹备衙门之情,并说到城里后再一一回拜。众官等欠身谦让先去。唯有下属军吏留下,前拥后卫,扶贲侯上轿,进城时鸣炮三声,震撼全城。四街挂起红灯,新设的贲侯衙门前早已张灯结彩了。

贲侯在江边会见众官的时候,璞玉护送金夫人和家眷的车仗已经来到,龚高等在衙门前等候。盐税属官等也举大红手本,站在路旁。高珍背着新铸的官印骑马走在前面,进了大门,贲大人的轿也到大门外面。众官员、笔帖式等一齐跪下举手本迎接,又是鸣炮三声。那时盛况一时也说不完。

正是:

双喜临门前,五福降庭中。

从此贲侯每日无暇,或访问同级官吏道谢应酬,或整饬下属官吏和笔帖式,或选拔壮丁加以训练,或众官设宴招待,或回请答谢。这些事足足忙了一个月。最可喜的是:圣旨万里下达,贲候来到之前,琉球、日本、高丽遵旨出兵,西关、丰泽等地的小股匪贼俱以扫清,沿海地方业已太平了。虽然那样,仍需常备不懈。贲侯常常亲临校场练兵。因梅知府衙门派人进京之便,贲侯修书托天津史登云先生转达,将诗文旧友李宪章、司田人请到这里来。

璞玉跟随父亲,不得空闲,心里虽想去看看西湖佳景,暂且也不能去。

俗话说:花发几枝,枝枝争荣。我的一只秃笔怎样同时写出几桩事来!当下将璞玉父子至杭州暂且放下。再从月明星稀之夜的前事续谈起来。

话说那薄命多难的卢香菲,那天夜间被画眉质问的“三不可”难住,女扮男装,骑马往北走了一夜。天亮时辰到了一座大山脚下。罗挺勒住马,叫两个姑娘下马,从怀里掏出剪刀,铰去她们前额的头发,两人互相编发辫,梳成男发,摘下耳环,面面相觑,相对好笑。

且说她俩再上了马往前走去,香菲叹道:“咱们盲目瞎撞到什么地方才能落脚?”罗挺道:“小姐放心!从此到京城不远,画眉的舅舅住在顺承门外、暂且先到那里再说。”香菲早已听说,母亲娜氏的弟弟也在京城任国子监祭酒。去画眉舅舅家的时候,也可以拜望自己的舅父。因这话正中下怀,扬鞭前去。

那日正是暮春时节,梧桐绿叶正茂,杜鹃展翅伤春,路上极为清静。一日来到了武清县地面,不料画眉从卢姑娘要嫁朱家起,日夜操劳,又一连几次忍受冤气,闷结在胸。现在又有几天马背劳顿。心中和香菲一样烦恼,朝夕下马以后还要服侍主人。并且看老父步行心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