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只能感之以博学敏思,而不可夸之于金玉富贵。公子要想拢络此人,我倒有一计,只有如此这般,不愁他不来。”说罢在璞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璞玉微笑点头,叫来马柱、永柱等人,照计而行。

正是:

漫天布罗网,专等痴人来。

且说施凌云离开甄八枫家门,回来冷笑道:“李宪章为何如此愚蠢!今天我差点儿上了他的当。今后绝不轻易跨进富贵人家的门槛。生宁可无知己,如若寻求富贵,与这些草包为伍,还不如文章扫地。心里这样想,从此在家闭门读书,再不轻易出门。

一日,春已过,昼已长,暖风拂面,施凌云偶而推窗,忽有一人来访。

施凌云一看是于和,二人施礼相坐闲谈。

于和问道:“前日来的李君又来看望仁兄没有?”施凌云笑道:“前日来过,说起来也真热闹。”于和问道:“有什么热闹?”施凌云把李宪章骗他到甄光的家里,甄光连一句诗也不会做的事儿说了一遍。又笑道:“可叹李宪章也真孤陋寡闻,看一个甄光就把他当做才子,认识一个贲公子,又说他是才子。他见识的才子何其多,他的目光又何其小也。”

于和道:“原来如此。那些无耻之徒专会在富贵人家谄媚,我刚才来时路上见他和一个才子在万柳堂看柳听莺,饮酒赋诗,想效法五柳先生陶渊明之游,还不知如何附庸风雅,欺世盗名。”

施凌云早想去万柳堂前闻莺游赏,今天听说那里游人甚多,问道:“万柳堂离这儿有几里路?”于和道:“从此往东北走不过三四里路。老兄若有清兴,我们一同前去如何?一则听听黄莺鸣啭:二则看他怎样帮衬那个冒名才子作势骗人。真有假冒,我们公开指出,揭穿他们附庸风雅的假象,作为桩笑料如何?”施凌云点头要去,二人同出门。沿堤跨桥,说说笑笑走了一阵子,果然有一带柳林,朝雾弥漫,郁郁葱葱。这一带柳林长约里,疏密相间,有的俯卧水面,有的斜傍山岩,有的靠奇峰,有的覆小桥。翠柳浓荫的地方有一个亭子,北边有墙挡住,四周环着的红栏杆上面可以坐人。每年暮春,风和日丽,莺歌如织,游人若市。那天游客有在地上铺红毡白毯的,也有在树下摆起高桌子的。侍童扇火烹茶,少女弹琴奏曲,十分热闹。于和、施凌云二人顺着人少的地方游逛,来到亭旁一看,果真那个姓李的老兄在亭内大摆宴席,和一个少年对饮。东边还有两个空位,象是等待没来的客人。桌前敬酒的都是非常漂亮的歌女,还有四五个歌童奏着细乐,十分高兴。施凌云站在一棵大柳树后面细细端详那二人的举止。李宪章一再劝那个少年喝酒,只喝得酒意醺醺,诗意盎然,教家仆备来笔砚,站起身来在亭子屏风上题诗。写的字有手指头那么大。施凌云看诗:

线线金丝垂碧空,澄蓝翠绿簇春浓。

好风有情能识路,时吹莺曲过亨东。

施凌云不禁惊喜,此诗笔墨俊秀,堪称行家。正在暗想……一个标致的歌女拿着一方白绫,求那少年题诗。那少年毫不推托,蘸笔构思,将那个女郎看了两眼,

一挥而就,微笑着投了笔,又和李宪章喝酒。那女郎道了谢,拿了绫子到亭侧一张条案上晾墨,早有一些闲人围上来看。

施凌云趁机挤入人堆儿里去看绫子上的字,写的是五言律诗:

绝代无双色,暖人心自怜。

春山秀眉黛,新月当玉簪。

娉婷梨花白,婆娑倩柳弯。

轻歌复曼舞,欲语怯羞言。

施凌云看了不禁失声赞道:“好诗!好诗!真才子也!”李宪章和那少年佯作不知,搳拳饮酒。于和忙把施凌云叫过来责怪道:“老兄叫嚷什么?老李听见了还不笑话你?”

施凌云道:“那少年是谁?诗写得清新雅致,我怎能不叫好!”于和道:“你的眼光向来很高,怎么看了这两首诗,就不由自主地说疯话?”施凌云道:“我从来不会装假,好就说好,坏就说坏。这两首诗写得真好,你别怪我。”

于和道:“你知道这两首诗是真是假?是新是旧?”施凌云道:“这两诗都是应景抒情,那能是假的或旧作呢?”于和道:“也许如此,我还要试试。”施凌云道:“怎么试?”

于和说:“我有办法。”他从歌女中叫了自己认识的一个叫青凤的道:“我看那少年文思捷敏,这儿有一把扇子,你拿去请他能否给写首诗。”青凤笑道:“于二爷请他写,快拿来扇子。”于和从扇落子里取出一把白素扇子,向施凌云道:“出一题目才好。”施凌云道:“即以歌童作题吧!”青凤早已会意,收下扇子,上了亭子,向那少年道:“敬请大爷在我这鄙陋的小扇上题一首诗。”那少年问道:“你还想要诗?写什么诗好?”青凤笑道:“我们以歌舞糊口度日,请大爷最好写一首咏歌的诗。”说罢将扇子展开放在桌上。

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