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道:“怎么不进京去了?敢又往那儿逛去了。”沈元家的道:“可不是呢,说是爷到了上海,便有许多官儿替爷接风,又有些请爷去。不是小的说,爷也太没得主见,把正经的公事也忘了。玩了这几天儿,便去掉了三千两银子,这会子要进京去,没得盘川了,又不能不去,怕耽误了日子,回来老爷知道,是了不得。这会子向上海万康庄上挪了三千银子,赶先带了沈顺和王喜、苏处进京去了。这里打发沈元转来,问奶奶领了银子去,还那庄上。说千万迟误不得,恐怕端节那边分帐来,吃老爷知道。” 藕香听着,呆了半晌道:“ 咳!这位爷怎么好年年这样,不出去便罢,一出去便搅出这些把戏。也不想想家里搁着多少银子?便这样海五海六的花。照这样花法,便一家把银子搬拢来,也不经花的呢!” 沈元家的道:“奶奶总这样多虑。目下莫说爷用了几千银子,便是几十万,奶奶也不争这些。不过爷出门的人,也要有点把握,幸而路近,倘然路远些,短了银子,便怎样呢?” 藕香道:“那这会子也没得说了。你喊沈元来,拿我的折子,去万丰银号里拿三千两,赶紧送去便了。” 沈元家的答应出去。藕香又唤转来道:“ 回来,我还有事情,怕没得空儿,我便把折子交你拿去,晚头交进来。” 沈元家的道:“ 那小的自然知道。”藕香便叫银雁去开了箱子,拿折子出来,交与沈元家的。那沈元家的便兴抖抖的拿出去了。因这一番有教:
  主子未承丹诏下,家奴先着紫袍来。
  第 十 七 回 闹戏园葛亮甫遭打 代帐桌夏作珪弄权
  却说沈元家的,拿着银号折子,兴抖抖的出来。刚走出穿堂找沈元去,不期秦琼刚从南书厅出来,不及站住,却被秦琼喝住道:“你鬼头鬼脑的,忙些什么?” 沈元家的便连忙站住掉谎道:“奶奶着我去问爷爷们,向叶府上去借的班子可来了没有。”秦琼道:“什么班子?” 沈元家的道:“ 刚三爷去借的戏班子。” 秦琼道:“今儿没有什么事吗,传戏班子什么。” 沈元家的道:“ 也没什么正经,三爷爱听戏,回了太太传去的。” 秦琼点点首儿,便放沈元家的出去。心里便不高兴,想宝珠也和我一般的人,他便这等快乐。他要什么,他太太总依他。偏自己不拘干点什么事,总吃老爷诃骂。想着便满肚子的懊闷,因顺步走到文案府房夏作珪那里来。
  原来秦琼这人是最有脾气的,所以姊妹们都和他讲不来。便美云等嫡亲姊妹也不和他一块儿玩。好便罢,有点儿不是,便要干闹。所以倒成了个庸庸碌碌的一种人品。外面结交些朋友,也没什么好人。只本府里两位师爷和他要好些。这夏作珪是绝会逢迎的,所以秦琼对他。这会子秦琼到了文案房里,那夏作珪刚在那里写家信。见秦琼来,连忙收起纸笔,站起来道:“ 哎吓!爷怎么好久不来我这里谈谈,我险些儿闷死。昨晚子缀了一夜灯花,今早子噪了半天的喜鹊。我当是什么大喜,原来是爷来了,好极,好极。” 说着,忙喊管家倒茶。自己点了个煤子装一袋烟递与秦琼。秦琼坐下笑道:“这几天师爷没什么事吗?”夏作珪道:“也没什么大事,今儿早起替老爷打了个奏办营务处的折子。刚誊了,请爷瞧瞧看,可用得用不得。” 说着忙向文具箱内取出,双手递与秦琼。秦琼略看了看道:“写的很好。只是咱们老爷也太不怕劳,年纪有了,朝廷家的事,也干不了这些。现在虽外面有事,我瞧也不打紧。只奏办营务处果然是个好事,只怕现在国储也不十分充裕,未见得准呢。” 夏作珪道:“爷见得极是,我也早这样说,照老爷这样年纪,也不犯着再辛苦。不过上了这个本子,准不准未必,但老爷因此竟自助了十万两的军饷,也足见老爷爱国的忠心了。” 秦琼道:“是。”夏作珪因问:“老爷可在府里?”秦琼道:“刚才说往中丞处商议事情去的。” 夏作珪道:“陆莲翁可也出去了么?” 秦琼道:“饭后便出去了,说今儿不来家也未可必。咱们趁今儿闲着,何不出去逛逛。” 夏作珪道:“很好!很好!我也闷的慌,咱们不如去邀了石时 和 葛 亮 甫 同 出去。”秦琼道:“石时那人讨厌,不是我讲他,他眼里只有一个宝珠,以外都不放在眼里。还是葛亮甫,邀他同去走走。”夏作珪道:“是。”便换了身斩新单湖绉衫儿,拿了把扇儿,将眼镜子用手帕子裹了,整整衣服,便让秦琼出来,一同出了文案房。绕过了穿堂,到对面帐房里来。却好葛亮甫正在那里着衣服想出去,见夏作珪也换了衣服过来,便道:“二爷敢是和作翁出去么?” 夏作珪刚要说,忽一阵锣鼓声打将起来,便侧耳朵骇异道:“什么?敢是今儿府里唱戏么?” 秦琼道:“可不是。今儿宝珠躲了学,却传了班子,在园子里唱戏呢。”夏作珪道:“园子里唱戏,怎么这里便听得见?” 葛亮甫道:“ 那有戏台的春声馆,便在这壁墙外。那边唱一句儿,笑一声儿都听的见。这会子正唱的热闹,那锣鼓声儿一阵响似一阵,打的人心痒痒的。我所以坐不住,要想去外面瞧瞧戏去。” 夏作珪因道: “ 哪里瞧去,敢是会馆里有戏么?”葛亮甫笑道:“你不知道吗?前儿小狮子巷开了一个戏园子,班子才京里新到的,我已去瞧过了一本,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