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假山,仍是一带游廊,一面靠着花墙,一面对着假山。向西转去到一个亭角上看时,那游廊又分了三叉路。秦文指道:“这向西一直去,便通兄弟住的正东院。这向北,便通呢‘迷廊曲曲’的所在。这向南去,才是正路呢。” 薛筱梅道:“ 这边两面环着山子,就用‘ 环翠’ 两字好么?”秦文叫小厮记了。便引众人向南走去。
  转个弯儿,却是一所朝东的三楹楠木花厅。外面一带卷篷天井,里矗着一二十株石笋。形状百出,也有像松树的,也有像人的,也有像立鹤的。种着两株白皮松树,又有几株棕树。厅里面陈设些古器,绝没一点儿火气。窗楹也雕的甚是古媚,不与时俗相类。桌椅都是楠木嵌绿云石的,众人都走进来坐了。秦文因道:“ 这里倒要好好的想几个字才配呢。”大家思索了一会,李冠英说:“ 用‘ 太古山房’。” 秦文不甚惬意。白剑秋道:“‘太古’二字,不如改作‘匀碧’二字。”林冠如道:“ 那不如用‘ 石林仙馆’ 了。” 秦文道:“这个‘石林仙馆’ 好!便用这个。” 小厮们记了。因向秦珍道:“这里挂字画也不很配。你明天儿把那个前儿你老丈沈左襄送来的铁画屏挂在这里,倒很好。” 薛筱梅道:“ 可便是那种铁衣子铸成的翎毛花卉屏么?” 秦文道: “ 便是呢。”薛筱梅道:“这个铁画只一个人会铸,他铸的鸟兽虫鱼便和活的一般。现在这人作故了,便再没有人铸的来。所以外面便不多见。”大家都说:“明儿倒要请教细看看呢。”
  说着,秦文又引众人出来,打右首走廊上一直走去。过一个花瓶式门,便是一间小书室,也是朝东的。天井里却只有一个石台,一棵儿花树也没有。打谅是明年春间种牡丹的。秦文因道:“这个所在,诸位看题个什么名儿。” 李冠英道:“ 这个容易,用五字的匾额‘ 看到子孙轩’ 便很切贴。”秦文说:“好极!”便又引着众人向南走去。又过一重花瓶式门,却是一座朝南的水阁。盖在一个鱼池上面,那池约有半亩大,这一泓水碧青的像镜子一般。伏到窗槛上看去,这些鱼都浮上来吸人影儿。林冠如道:“ 这所在该题‘小凌波榭’四字。”众人说好,秦文也很惬意,便记下了。大家再细看这水阁是三面开窗的。对面池边种着一带杨柳,柳荫里露些窗楹楼角。两旁是花墙走廊,却是弯弯曲曲的。秦文便引着众人,向左首廊上走去。约四五步一弯,转了两三个弯子,却有一座圆亭,盖在水面上。秦文因道:“这里我想用块长匾,写‘安知我不知鱼之乐’的篆字如何?” 众人说:“好!”秦珍道:“昨儿宝兄弟写了一副对联,教人做去了。说用在这里的。” 大家问:“是什么句子?” 秦珍道:“是‘游鱼聚人影,唬鸟说花香’。”林冠如等一齐赞好,因道:“怎么今儿不请三爷也来题几处儿?”秦文笑道:“孩子们那里干的了这个!珍儿你去喊他,把下联改作‘ 唬鸟夺花枝’罢。”秦珍因陪笑道:“宝兄弟本来是用‘唬鸟夺花枝’的。后来说因亭子是在水中央的,近处又没得花木,所以改了这个。说较浑同些。”秦文便也不言语了。
  出亭子,径往对面那柳堤上走来,看是一所五开间大院子。天井甚大,上面盖着青砖卷篷。临池用红栏杆子围着,有七八株一排的柳树,隐隐望见对面水阁。这院子却还有楼,进厅看时,却是五间一统的,容得十几桌席面。窗楹都是整块大玻璃的,甚觉宽敞。桑春因道:“这里榜一个‘远香堂’如何?”秦文道:“ 这里有了。是陆莲史老夫子题的‘鉴堂’两字。这楼上因打算藏赐书的,就竟用‘ 赐书楼’三字的直矗匾额,可好?” 大家称是。就跟着秦文向‘ 鉴堂’的出檐卷篷下走去。
  靠此,开着一个月洞门。进去,却是一所小小的三楹精舍。糊着碧纱窗子,天井种着几株芭蕉。秦文道:“这上面请哪一位题几个字儿。”白剑秋道:“‘绿梦庵’如何?秦文说:“好!” 便又引着众人,向对面再进一个月洞门。见是朝南一所五开间的鸳鸯厅,前面种着几株大梅树,又堆些假山。两边走廊向山上曲折上去。山脚下满拥着梅树,约有五六十株。林冠如道:“那山上的亭子很有趣,便榜个‘仃琴待鹤’如何?”秦文道:“ 好也好,只是太俗些。昨儿宝珠说题个‘麝云’二字,倒还用得。” 因指那鸳鸯厅道:“ 这里须得前后面两块匾才是。” 李冠英道:“我想好了,那刚来的那面榜‘ 暗香堂’ 三字;这面榜‘ 小罗浮仙馆’ 如何?”大家说:“稳当的很。”
  于是一行人多由回廊上走上山去。见这廊上靠壁多嵌着许多字碑,也不仔细去看。上了山,到亭子上一看,见这对面“小罗浮仙馆”打栏杆边望下去却是峭壁,那老梅枯干刚拥着亭脚。再向那面看时,却又是直上的峭壁,那峭壁上也嵌着碑石。左首又是一带回廊沿上山去。大家走去,却有五六十级高才到山亭一座亭子。再看“ 麝云亭” 却一直在下面树荫遮蔽着,只露一个顶尖几以外便不见了。四面一望满城子的房屋都在目前,前江后湖也都望的见。再看府里的房屋,便只似腐干子的一方地,露些墙头瓦眷也瞧不见什么房子。大家都说:“这里正是‘江山一览’了,可便用这四字作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