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你合着眼睛细想想瞧,便似身入其境的样儿。”又道:“ 你不许打叉,给我一顺儿念下去。” 宝珠笑道:“有好的句子,不由得我不赞。”因又吟道:
  平芜一片远连天,斗大孤城起晚烟。
  一样江南好山水,如何到此便缠绵。
  婉香听着道:“哎吓!这人心细极了。”宝珠忙问:“怎样?”婉香道:“他这首诗,是望见吴江的城子做的。浙江的越山到了杭州,虽然明秀的很,终究带些崛强气。一到吴江便是江苏地界,那山便绵软了。这不是寻常人道得出的。” 宝珠叹服,又吟道:五十三桥天下无,宝珠道:“ 这句不解。”又吟道:江南人物最姑苏。宝珠拍手笑道:“ 是极,是极!我早这样讲。”又吟道:
  郎心若比吴江水,断不分流入太湖。
  宝珠道:“吓!这个有意思,有意思。”婉香笑道:“你懂得什么,他那五十三桥是指宝带桥的。那桥长的很,共有五十三个桥门子。郎心两句,是本杨铁崖姑苏竹枝词‘ 生憎宝带桥边水,半入吴江半太湖’ 两句。他却更翻进一层,藉以自况的。”宝珠极口赞赏。又吟道:
  姑苏城外旧荒邱,今日荒邱尽画楼。
  莫把沧桑惊一度,女儿生小不知愁。
  婉香道:“这是指现在的青阳地了。”又听宝珠吟道:
  坞里桃花冷夕阳,萧疏杨柳断人肠。
  生憎访到天台路,没个人人饭阮郎。
  婉香听了道:“吓!这是指桃花坞的,怎么有这样句子。且慢,我问你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号?” 宝珠笑道:“ 我读了半天,还没有知道是谁的诗。那笺尾光景总有的写着。” 婉香便向桌上找着那最末一张,见写着“ 惜红生盛蘧仙呈草。”婉香道:“吓!原来是他。” 宝珠道:“ 我却不认得这人,敢是由姑苏寄来的么?” 不知婉香怎说,分入下文。正是:
  旧恨未消留幻梦,好诗索解到深闺。
  第二十七回 读诗笺眉颦花婉姐 换绣枕情注顾眉仙
  却说婉香见笺尾署着惜红生,因道:“ 原来是他。” 宝珠忙问:“是谁?”婉香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他,今儿眉仙打姑苏送来一集子,是媚香楼女史,顾影怜的笺稿。这顾影怜便是眉仙的族妹,我在眉仙家里也曾 见 过,长 的 真 和《红楼梦》上的林黛玉似的。他家也住在桃花坞,隔咱们家不远,便常自来往的。大前年说往这里来探亲,我也不问是谁家。后来眉仙说是盛家。那盛家的太太和他太太是中表姐妹。因影怜的太太作故了,只一个叔子又不在家,所以便住在盛家去。前年子回来了,还来见我,他便换了一种愁眉泪眼的样儿。问他说是叔子在扬州客死了,早晚便要奔丧去,别的也没甚话。那时因三年不见,彼此生疏了,所以没真心话对我讲。及至他到扬州去了一会儿,忽然眉仙来托咱们叔叔去苏州府里存案。说影怜去的时候,带了四个丫头和五个老婆子,四个家丁,又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兄弟。雇了苏州吴县的民船,船户叫什么倪敬福,共是两号大无锡快。前儿扬州信来,问影怜怎么不去,他叔子要安葬了。核算日子影怜已去了六十八日,这里倪敬福船又不回来。有说在扬子江被风翻了船了;有的说倪敬福本来是个歹人。请县里行文查去,又没一点儿消息,所以存这一案。今儿偶翻翻他的集子,见有许多寄惜红生的诗词,多是些幽怨缠绵的话头。可见这首桃花坞的诗有根柢了。” 宝珠呆呆的听完,跌足称恨道:“偏是天生这些美人一个个教他红颜薄命,不得个好了局,可不恨死了人。”婉香道:“你且念下去我听。” 宝珠便又吟道:
  二月莺花冷虎邱,金阊门外水西流。
  山塘水里丝丝柳,不系楼船系钓舟。
  因道:“这诗感慨不少。”再吟道:
  寒山烟水太模糊,月满枫桥无酒沽。
  不怪渡船小儿女,逢人故故问西湖。
  婉香笑道:“这个有偏见,西湖哪及得寒山的风景。” 宝珠笑道:“你也是明知此地湖山好,偏要违心誉虎邱了。” 又吟道:
  钿车陌上走辚辚,楼上笙歌楼下闻。
  冷眼吴门桥上望,华灯影里杂青磷。
  婉香道:“ 这又是指青阳地的,却有一种感叹令人不忍卒读。”宝珠又吟道:
  吴水吴山系梦思,重来崔护又谁知。
  桃花久已无颜色,惟有斜阳似旧时。
  婉香听这两句,不禁凄然动色,眼圈儿红了。宝珠却没看见。又吟道:
  道旁愁煞雨丝丝,苦苦逢人问所知。
  一语传闻顿惊绝,五湖烟水葬西施。
  婉香听到这里,不禁掉下泪来。宝珠亦俯仰孤望久之。又吟道:
  怡园楼阁背山开,记说香车日日来。
  狼藉桃花红似血,如何不筑避风台。
  白石栏杆长绿苔,更无人处小徘徊。
  亭前一树森森柏,可有归魂化鹤来?
  宝珠道:“吓!这正是悼亡诗了。写得这样沉痛,我读不下了。”婉香要他念下去,宝珠又吟道:
  媚香楼外更无人,颦翠娇红比不真。
  袖出一编诗卷子,莫教错认李香君。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