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王将一半分赏军士,一半运回越国。
  过了一月,诸稽郢、卫英等分定各处,均已回来,从此吴国全境,都归于越,尽报前日会稽之仇,一雪当年石室之耻。于时,周敬王已崩,周元王嗣位。元王使人赐越王衮冕圭璧,彤弓弧矢,是为东方之伯。越王受命,各国诸候俱遣人来致贺。命人筑贺台于会稽,以盖昔日之耻。置酒于吴宫文台之上,与群臣为乐。命乐工作伐吴之曲,乐师引琴而歌之。其词曰:吾王神武蓄兵威,欲诛无道当何时?大夫种蠡前致词:吴杀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吴又何须?良臣集谋迎天禧,一战开疆千里余。恢恢功业勒常彝,赏无所吝罚不违,君臣同乐酒盈卮。
  台上群臣大悦而笑,越王面上毫无喜色。范蠡见了,私自叹道:“越王不欲归功于臣下,疑忌之端已见矣。”从此便有退志,只因未返越国,恐失人臣之义,隐忍未发。
  陈继志与卫英兄妹同时启奏,一个要将祖父陈霄之尸改葬,一个要悬赏求祖父卫安素之尸,奏明前日原委。越王十分叹息,一一准奏,都用上大夫之礼祭葬。不多几时,西鄙之人晓得卫英兄妹建了大功,授了显职,关役把卫老埋处指明,事隔十余年,两个老人都只剩得枯骨而已。且喜陈音当日所插竹枝,竟已成林,此乃孝心所致。越王就把诸伦府宅,赐与卫英兄妹,原楚府宅赐与陈继志,三人谢了恩。卫茜叫人送了一千黄金到山阴伊衡家,伊衡已死,交与伊同志弟兄收了。卫茜见国事家事已了,一夜留下一张柬贴而去,上写道:国耻已雪,家仇已报,自念此生,无亏忠孝。春生冬伐,四时之道。孑身来往,戛然一笑。
  次日卫英见了柬贴,惊皇失措。各处命人寻访,哪有踪迹?连那匹黑驴儿也不见了。后来见青梭剑,已换了盘螭剑,知道妹子决不回来,大哭了几场,只得奏明越王。越王也是惊叹,道:“越女屡立奇功,寡人正待厚加封赏,以酬劳绩。不想不辞寡人而去,孤心何安也?”命人寻访不见,随即罢了。司马彪也寻了妹子的骸骨安葬。
  越王班师回越,灭吴半年,封赏不闻。范蠡叩头辞越王曰:“曩者奏职无状,致大王见辱于吴,臣所以忍辱偷生者,以冀或得一雪耻之日耳。今赖宗庙之神灵,大王之威德,旌旗所指,吴国为墟,臣愧无尺寸之功,请从此辞。”越王愕然道:“是何言也?寡人之有今天,子之力也。寡人正图酬子之劳,奈何竟忍舍寡人而去?子住乎,分国共之;子去乎,妻子受戮。”范蠡道:“臣闻君子俟时,计不朔谋,死不被疑,内不自欺,舍既逝矣,妻子何辜?”叩头而出,私与文种道:“吴王有言,高鸟已散,良弓将藏;狡兔已死,良犬就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鹰视狼步,可以共患难而不可与共安乐。大夫不去,将受其害。”文种道:“大夫之虑过矣!越王蒙于耻辱之中,得群臣翼而起之。大仇已报,大功已成,而忍自诛肱膂乎?大夫之虑过矣!”范蠡曰:“大夫岂不闻四时之序乎?进退存亡之际,不可不察也。”
  文种只是不信,范蠡当夜弃了妻子,独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
  次日,越王知之,挨户大索,形影毫无,乃愀然变色,问文种道:“蠡可追乎?”文种道:“蠡有鬼神不测之机,今既飘然长往,不可追也。”文种辞了越王回府,将近黄昏,有人投书一封。文种拆开视之,其言曰:天不祚越,祸连勾吴。国之危亡,不绝如线。求成之耻,越与大夫实共蒙之。吴夫差幸胜而骄,呢谗戮忠,贪利渔色,越得乘隙而甘心焉。沼吴之宫,墟吴之庙,夫差授首,全吴之地,胥入版图。行者言功,蠡实不德。居者之力,大夫实多。今者大势救定,诸大夫相与庆于朝,论功行赏,为大夫首,而蠡窃有不能不为大夫虑考,盖有说焉。君之去国也久,越之政令,大夫主之;越之人民,大夫抚之;越之僚佐,大夫左右之。昔天不绝越,系于大夫之手;今天复昌越,启于大夫之手。大夫之志行矣,大夫之功伟矣,而大夫之祸亦伏矣!君在蒙难中忍耻含垢,惟延旦夕,以冀幸生。及返国,卧薪尝胆,惟切仇怨,以图报复,虑在外不在内地,志在人不在己也。今则疆宇已启,敌国已破,大耻已雪,积忿已伸,窃念倾危之际,维持调护,诸臣中,计孰秘?功孰高?计秘者,难于防;功高者,难于赏。又念大夫主政令也久,知必悉;抚人民也久,情必亲;左右僚佐也久,势必顺;好为秘计,而又挟不赏之功。如不如志,其倾覆我越国也,直反掌间事。中夜深思,心震荡而不安,必思有以处大夫。大夫其能免乎?大夫明哲善察,何难审此?独是古今来,能以危机中人,卒至中人危机而不觉者,明于料人,昧于料己也!蠡系舟湖口,将倘佯于烟波中,与凫鸥相狎。弟念与大夫交最契,殊难恝置,用敢沥告不至。后之忠而见疑,功而见杀者,援大夫以为喻,大夫之幸,亦蠡之幸也。如大夫自多其功君必不负,盍观子胥之弃楚投吴也?三战破楚,吴遂以霸,后又练兵训武,覆越以复吴仇,勋业之隆,大夫能比拟乎?而胡为见杀于属镂也,且沉之江?大夫念及此,其亦可以悚然矣。祸福之际,惟大夫图之!
  文种在灯下看了又看,细细思想,总觉范蠡过虑,随即搁开,才想起送书的人,叫从人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