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愕然道:“你三人此话可是真心?”众人都和声道:“若有假心,神天鉴察!”陈音人笑道:“很好,很好!既是这样说,通同起来,各人去将息,天明时好开船。”众人欢欢喜喜,叩头起来,陈音带进中舱,与王孙无极叩了头,方出来到后梢去歇息,说不尽许多感激的话。
  王孙无极见陈音处置妥当,心中甚是喜悦,大家坐下饮酒,细谈一会,天已亮了。那带伤轻的八个人早已收拾好篷帆桨索,专等示下开船。陈音甚喜,便吩咐开船,八人一齐动手,推篷打桨,齐声吆喝,却又作怪,船不行动,大家诧异。陈音忽然记起,笑道:“是了,舵眼里塞的湿衣未曾取出。快取出来就行了。”众人向舵里一看,果然一卷湿衣,取出来递与陈音。一时打桨如飞,船发如箭,陈音见这十一人心真,也放了心。王孙无极叫人取了陈音的被盖到中舱铺好,略为安歇,船由洪泽湖经淮转江。一路上陈音把己身的事详细说出,王孙无极甚是畅快,王孙建尤为倾服,赞叹不绝于口。
  陈音在路上日间安睡,夜里巡防,有时与十一人讲论武艺,逆江而上,转入汉水,一路无事。直到新郢,一行人收拾上岸,雇了人夫扛行李。正要动身,船上十一人一齐跪倒,为首的叫做雍洛道:“一路上蒙好汉开诚相导,又指点武艺,我们通是父母所生,也晓得点忠孝廉耻,从前误入匪党,行些没王法没天良的事,此回算是死中得活,我们大家商议定了,不论如何总跟着好汉过一世,有用我们的去处,我们舍命向前,就是丢了性命,落得个好名声,总胜如作贼。好汉若是不肯收留,我们十一人通死在好汉面前,表白我们的心事!”说罢磕头,一个个流下眼泪。陈音听见,又是欢喜又是为难。王孙建在旁听了道:“哥哥收了他们罢,役辜负了他们这片心!”陈音道:“贤弟有所不知,愚兄承老伯不弃,借着庇阴,总是仃怜一身。这十一人作那样的安顿,将甚么来留养嘞?”雍洛急说道:“好汉放心!我们早经筹商好了,现成的偌大一只船,我们止在近处趁些生意,尽可过活。只要好汉不抛弃了我们,早晚听候驱使,有一个效力处,替好汉出点力,略略有点报答,就是我们十一个人的心了。”陈音尚未开口,王孙无极听了道:“贤侄不要为难了,就收了他们罢!”陈音方才应允。十一人欢天喜地叩头起来。留两个人看守船,其余九人也帮着招呼行李进了城。
  陈音见这新邱都城宫殿巍峨,市廛热闹,人烟稠密,货物丰盈,称羡道:“果然新建的都会,另有一番气象!”不一时到了王孙无极的府宅,自有府中人役收接行李,一番忙乱自不必说。王孙建陪陈音在客厅上坐,王孙无极带了季华小姐先进内宅,良久良久,有婢女出来招呼道:“夫人叫少主人陪陈小恩主到上房去。”王孙建陪了陈音走到上房,陈音见王孙元极对面坐个五十余岁的妇人,面貌十分慈善,下首坐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珠围翠绕,生碍十分娇艳。王孙建先上前向年老的叩了头,再向年轻的请了安,方对陈音道:“这是母亲,这是姨娘。”陈音也向前照样地叩头请安。都立起身来还礼,年老的道:“此回多亏贤侄救了一家人性命,我们把贤侄当作亲骨肉看待,贤侄不要客套,尽管诸事随便,小儿还望教导。”又向王孙建道:“你哥哥初次到此,地方不熟,无事时可同哥哥去游玩游玩,只不可生事。”王孙建应了。王孙无极道:“你就同哥哥在东花园住,一路辛苦,去歇息罢。”
  陈音辞了,同王孙建出来,叫来的九个人回船去,“我无事时再到船上来。”
  九个人应声去了。陈音同王孙建住在东花园。王孙无极摆酒洗尘,又与陈音制办衣服,不必多赘。
  陈音一心只想学习弩弓,闻说二太子章精练弩弓,教习弓队都是太子章,元奈不能近身。心中闷闷不乐。王孙建见陈音不乐,就约同出外闲逛,到了一家酒楼,叫做醉月楼,十分宽敞热闹。二人拣了座头,酒保放下杯筷,搬了酒菜来。二人慢斟闲谈,甚是快畅。见对座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生得削瘦、尖鼻薄嘴,鼠眼狼头。酒保去添酒上菜,说不尽那巴结的媚语。这时来了个老头儿,满脸枯黄,浑身蓝缕,双眼挂泪,轻轻地走到那人身边,低声下气咕咕噜噜不知说些甚么。忽听那人把桌一拍,大喝道:“再休放屁!有一点不照我所说的话办到,你只当心你这几根老骨头!”那老头儿吓得倒退了一步,不敢作声。那人只顾吃酒,也不理他。老头儿为难了一会,又走近一步,先作了一个揖,忍着气复又在那里苦苦哀求,只是听不出所求何事。
  忽见那人把手一扬,哗喇一声,却将一碗汤泼在老头儿的头上,淋淋滴滴,碗已砸破,老头儿的额角被破碗打伤,流血不止。那人怒冲冲指着老头儿喝道:“再放屁,打死你这老狗!”老头儿用衣袖揩掉头上的汤,倒弄得满脸是血,退得远远的放声大哭。此时闹动了酒楼的人,围上来观看,见了那人都不敢作声。
  正巧楼梯上走上一个人来,生得面如油漆,剑眉环眼,身材七尺以外,年纪三旬以内,气象甚是猛勇,衣服却甚敝坏。见一些人围在那里,用手把人丛一分,看的人纷纷倒退,挤到里面见了光景,也不知是个甚么事由,因见老头满脸是血,就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