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也不啼哭,也不悲惨,觉得精神陡长,十分清醒。略为安息,天已大晓。
  管家婆走进屋来,唤醒两个小丫头起来,卫茜也跟着坐起。管家婆见了卫茜,面孔还是冷森森的,发话道:“既然到了这里,替人为奴,就要晓得作奴婢的规矩。还要大刺刺地装模做样吗?趁早梳洗好,等夫人们起来好去叩头!”卫茜双眼光溜溜地望着管家婆,一声不响。管家婆鼻子里哼了两声,屁股一扭出去了。两个小丫头倒招呼卫茜梳洗吃饭。卫茜此时心中已是酸苦毫无,视身如寄。随着梳洗吃饭,问了两个小丫头的姓名。一个十三岁的应道:“我名阿翠。”指着一个十一岁的道:“她名如意,都是被人拐卖到这里。不过三四个月,还不能当正经差使。另外的丫头有二十余个,都各有执事。一半住在上房,一半住在隔壁三间屋里。”又问:“适才说话的是甚么人?”阿翠悄声道:“这人是管家婆,姓马,最是凶狠不过。稍些触犯了她,非打即骂,若有点错处,便去上房回八姨娘同九姨娘。这两个姨娘比虎狼还毒,处治起奴婢来真弄得九死一生,一月里总得处死一个两个。”卫茜也悄声问道:“难道公子同夫人通不管吗?”阿翠悄声道:“夫人姓王,甚是善良。晓得时何尝不说两句,无奈公子宠爱的是她两人,还夸奖她两人治家有法。此时府中的事都是这两个人作主,谁敢正眼觑他一觑?我两个狠狠吃了几回毒打。”说着,眼圈儿一红,掉下泪来,如意也是鼻酸泪落。
  正待往下说,马婆进来,板起脸向着阿翠道:“快同如意去后院汲水!难道就死守在这屋里吗?”两人不敢做声,皱着眉头去了。又问卫茜道:“你头上包着布做甚么?”卫茜道:“是碰伤了的。”马婆道:“这般模样怎好到上房去?”说着,走近身用手将布扯下一看,果然血迹模糊。叫卫茜用水洗净。寻了一张膏药出来贴好,就把卫茜带至上房。先到八姨娘房中,八姨娘正在梳头。马婆回了,叫卫茜磕头,卫茜只得磕头。下去磕了两个头起来,站在一旁。八姨娘斜睃了一眼,叫声“带去!”马婆又带到九姨娘房中,九姨娘还是云鬟不整,呆呆地坐在床沿。马婆回了,叫卫茜磕头。卫茜走近前磕头下去。九姨娘把卫茜一相,颇觉吃惊,暗想道:这模样儿生得如此美丽,公子见了必然中意,岂不是我的对头?我须得早早防备她才是,卫茜叩了几个头,她也不曾看见,卫茜站起身,只问一声:“几岁了?”卫茜应道:“十五岁。”九姨娘听了略略地点一点头,叫马婆带去。马婆带卫茜去各姨娘房中叩过了头,然后带去见王氏。诸伦正在房中,马婆回了。诸伦把卫茜上下打量,不觉心痒起来,暗道:宝剑是个死宝,这才是个活宝哩!王氏等卫茜叩头起来,见卫茜生得端丽娇妙,甚是爱怜。问了姓名年纪,知是卫老孙女,回头见诸伦呆呆地望着卫茜,叹口气道:“你也少作些孽,为甚么饶她不得?”
  诸伦看得呆了,不曾听见。王氏见卫茜低着头立在一旁,眉头剔了又剔,面色微微泛红,大有难过的光景,就叫马婆暂且带了去好生照管,不得刻苦她。
  马婆应一声是,带了卫茜出房,转到原屋去。诸伦见卫茜走去,不觉失口道了一声“好”。王氏正要相劝,诸伦早立起身,扬扬地走开,王氏只有叹息而已。
  且说九姨娘,是女闾中出身,姓杨名绮华,年十九岁,生得有六七分姿色,是诸伦新买进府的,十分宠爱。绮华镇日价抹粉涂脂,迷惑诸伦,诸伦一刻也离她不得。夜里除八姨娘房中还不时去歇宿,其余的绝不过问,其中就有许多一言难尽的事。八姨娘姓殷名媚春,年二十岁,倒有八九分姿色,是诸伦抢得来的,心性狠毒,与绮华正是一对儿。绮华专宠,心中十分嫉妒,面上却不露一些,朝夕一堆,说说笑笑。绮华见媚春同她好,也把媚春姊妹般看待。诸伦三人有时同桌而食,有时共枕而眠,倒觉十分相得。这日绮华见了卫茜,心中着实惊疑,深知诸伦是个好色之徒,见了必然喜爱。将来有了她,就没了我,越想越怕。忽见诸伦跨进房来,笑嘻嘻道:“你看今天来的这个卫茜儿可好?”绮华冷笑道:“模样是绝好的,要想她被你弄得家破人亡,留在身边,我倒替你寒心。”诸伦哈哈大笑道:“这样一个粉团儿会做哪样?你倒替我担起心来。”绮华随即转口道:“谅来不甚要紧。只是她初到府里,先尽她同着丫头们吃吃辛苦,学学规矩便好。若是提拔早了,将来反不好制服。”诸伦笑道:“我不过说她模样儿生得好,哪得就说到这里来?”丫头搬上饭来,把话歇了,一同吃饭毕,诸伦出房去了。
  绮华思量一会,未得个计较,便叫她一个心腹丫头,名叫粉蝶儿的,到房里来。这粉蝶儿,年纪十七岁,生得千伶百俐,专会在诸伦面上献乖讨好。
  诸伦甚是喜欢她,偷偷摸摸很有几次。因见绮华专宠,在缔华身上十分巴结。
  不说二姨生得丑,就说三姨生得蠢;不道四姨的长,就讲五姨的短;六姨如何的小气,七姨如何的无能,八姨虽好还不算全才,夫人已老只好享庸福,把个绮华捧上天。因此绮华很喜欢她,把她当做心腹,无事不同她商量。绮华叫她进房,细细地把心事对她说了。要她打个主意。粉蝶儿道:“这个女子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