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已毕,把间壁房门轻轻开了,慌把吕昆请来,心下细想,道:“本待将你相公留在我房中,只恐小姐不时到我房中走动。如今只有间壁房中,有个囤屏匣子空在此间,且将你相公藏在里面,再作道理。”商议已定,揭开围屏匣子,遂请吕相公睡下,慌慌盖将起来,道:“相公在内,不可言语。恐小姐听见,那时了当不得。”

  言毕,转回房,取水亮到小姐这边,开了房门进来。却不知小姐久已起来,坐在此间,只得取水与小姐净面。正是:

  云鬓未梳就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小姐在梳头桌跟前梳头,并不知临妆坐在旁边打睡。忽闻临妆口中自言自语,说道:“吕相公,你住在五花街,那一阵风儿吹到此间,好生奇怪!”正在此说梦话,不妨小姐一梳子将他打惊回来,惊得他满身冷汗,遍体生津。小姐道:“你适才说些什么?岂不害羞!”临妆道:“婢子睡去,朦胧梦见风月才子吕昆,所以失口说出。小姐不必见疑。”小姐道:“女儿家好不小心!即是梦话,怎么说出口来?被人听见。岂不笑话?已后不可如此!”小姐认临妆是句真话,所以不朝下问。

  梳洗已毕,用了点心。临妆将用下来的点心收在一边,陪着小姐下楼。问过夫人早安。刻不留停,转上楼。到小姐房中将那吃下来的点心取将出来,配成两样点心,两盘果子,携至自己房中。

  此刻点心已经冷了,意欲送下楼去蒸蒸,又恐费事,只得将就些儿。取了热茶,到下两杯。将吕昆请出围屏匣子,到房中坐下,望着吕昆道:“不过几个粗点心,请相公老实用几个。”吕相公昨日一天并没有用饮食,此刻正在饥渴之时;再者昨晚“成亲”,未免又费了一番精力,此刻正用得着,一连吃了几个。见临妆旁坐在此,满面通红。你道是何缘故?他们昨晚虽然成了夫妇,到底看得不明不白,今日阳光朗照,觉得有羞愧之意;再者又怕小姐一时上楼看见,所以如此。吕昆见他并不动手用个点心,连连的道:“姐姐何必拘礼?常言道:主不吃,客不饮。必须陪我用几个方好。”言毕,用牙筷取了一个包儿,送在临妆口边,道:“恭喜姐姐早生贵子!”临妆粉面通红,道:“休得取笑!”吕昆道:“昨晚之言,小生谨记。只是一件:府上千金小姐倘得与小生匹配,那时偏(遣)房料然无人可荐。姐姐须在小姐最前探他口气,便知明白。”

  他们正在此谈心,忽听得嘈号之声,楼梯响亮,唬得他二人魂不附体,措手不及。也不知何人上楼?吕昆可能躲避、不能躲避?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安老爷京报高升 吕秀士香闺出丑<原为“兰房出魂”,从目录改>

  词曰:

  龟因壳硬兔因毫,獐为脐香鸟为毛;花为色娇遭蝶采,雀因声巧被笼牢。人因多能偏有害,马为能行反受劳。当场莫如推不会,一生安乐最为高。

  按下闲词。

  话表临妆正在房中与吕昆调情,相敬点心,忽听得楼梯响亮嘈号之声,他二人唬得魂不附体。欲把吕昆依旧藏在围屏匣里,又怕人来撞破,只得命吕相公躲在屏门后马子巷内避一避。临妆离了房中,先到楼门口探探信儿,看是何人上楼。

  只见有个(了)姐姐站在楼梯上,手里取着一根竹竿。口中嘈号,赶的是那金狮猫儿。你道赶他怎的?只因小姐有几盆素心兰,摆在楼底下小书房香几上面,半段窗子开在那里,金狮猫在里面啃那索心兰的叶了。只位姐姐看见,恐怕咬了兰花,故尔取了个竹竽,站在楼梯上赶这猫儿。临妆见并不是小姐,方才放心。自然那个姐姐将猫儿赶去,依旧下楼不题。

  只言临妆转身进房,将吕相公请出了马子巷,道:“相公,适才并不是小姐。有人在楼上赶猫儿。”吕相公道:“原来如此,却吃了我一惊。”临妆道:“相公不须害怕,若是小姐上楼,我自有道理。”言毕,仍然坐下,斟茶与相公用点心。彼此谈些闲话,情如鱼水,恩爱如山。正是:

  夫妻一夜恩如海,两情义重似如山。

  他们在楼上谈心不题。再言小姐在楼下请过了安,只见谈氏夫人双眉紧蹙,面带忧容,小姐道:“母亲为何只等光景?”再见旁边有付牙牌,摆在桌上,忙忙问道:“早晨母亲就看牌么?”谈氏夫人道:“我儿有所未知。做娘的昨夜梦见你爹爹到我跟前,遍身穿的是白,头生了一角,不知主何吉凶。故尔为娘的不放心,今早起个牙牌数儿。”小姐道:“[数]里如何断法?爹爹几时回来?讲个明白与孩儿细听。”谈氏夫人道:“求签问卜,不过决人心上之疑,那里有一定之理?若依这数里边,空空洞洞,全无定准。”小姐道:“孩儿看母亲此梦,孩儿到有个详法。俗云:详梦要反详。白者为吉,红者为凶;但凡所梦宜白不宜红。头生角乃大吉之兆。想爹爹虽然官居侍郎,到底是个佐贰之权,头生角主加官进爵。”

  母子正在此详梦,忽有家人禀道:“京报提塘差人在外。恭喜老爷加升兵部大堂。有家书投递。”家人将书呈入。谈氏夫人拆书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