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宗。一来不枉先老爷重托,二则老奴与张序脸上也得好看。似相公目下这等游手好闲,不理诗书,在外面寻花问柳,窃玉偷香,倘若遇着那一班地方光棍,剥去衣裳,成何体面?相公呀,非是老奴絮烦,你全不想:

  争名夺利光门闾,专学扳花折柳人。

  试看满朝朱紫贵,有谁浪荡得成名?

  自古道:忠言逆耳。相公呀,你是侯门后裔,老奴是一介小人?又说道;千岁奴才一岁主。老奴焉敢言相公的不是!又恐临时懊恨,悔之无及。”

  张琏这一番言语,却说得都有道理,此刻张寅心下反觉不悦。正所谓:

  任他说得天花坠,只当平空乱雪飞。

  他却不听张琏之话,出了大门便走。心下闷闷不乐道:“这老狗才如此啰唆,正是老而不死是为贼!”此刻张寅离了家下,一头走,一头想道:“昨晚邓二姑娘放走了我,但不知他此刻在家是怎么光景?”一会,到得邓氏的门首,只见大门已开,里边屏门却掩在此。并不敢扣门,又不见动静,只得走到巷口外面,站在那里呆呆的想。

  再言祁中此刻坐在房中,自叹不止。暗暗的道:“都是贪了几杯黄汤!若是昨晚早些回来,那时奸夫怎得逃脱?想这狗男女在我家下与这贱婢往来,非是一日,他们并不打点我昨晚回来。但是放走了这厮,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这一桩事谅然李大娘与小桃定然知道。正在这里思想,却好小桃起来,到邓氏房中去扫地。才进房来,见祁中坐在房中,连连的叫道:“二爷回来了。”祁中在房中见小桃,来得正好,将他扯在跟前,低低问道:“我的儿,你二爷昨晚来家迟了,并没一点东西带与你吃,只好等到下次罢。”言毕,在腰中取出一个小银锭,递与小桃,道:“我的儿,拿去买花戴。”这锭银子是一剂(挤)毒药,小桃那里晓得?接过来放了。

  祁中悄悄问道:“我的儿,我出门之后,家里你奶奶同什么人在家顽耍?”小桃回道:“也不过在这些前后邻居家看牌、听书。”祁中道:“既然如此,家里可请些什么人来顽顽?”小桃年轻,只得十一二岁,那里知道人事?连连说道:“并无外人到得我们这里来。只有奶奶当初家下的[一]个邻居张相公,常时在这里走动。甚蒙他情,待我好,常常在家下与奶奶把些东西我吃吃顽顽。”祁中道:“可晓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小桃道:“只知他姓张,不知他的名字。”祁中又问道:“那李大娘目今往那里去了?”小桃道:“他上日有个旧病发了,回家到有几个月,至今不见他来,也不知他死活。”小桃这些话却是无意,只认做祁中与[他]谈家常,也有得的事;再者张寅往来,并无忌惮。那里晓得小桃这几句话儿说出却不要紧,谁知说出泼天的大祸。他说完了话,将房里扫毕,回他厢房里梳头去了。

  此时邓氏在厨下,并不知小桃说这一番的话。祁中听了小桃这一番言语,不由得心头火起。正是:

  任他百计施好巧,须防舌底杀人刀。祁中掣刀在手,意欲赶至厨下,来杀邓氏。不知邓氏性命可能保全?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夫恩妇爱皆假意 舍死忘生恋旧情

  词曰:

  飘飘西风渭水,微微日落高山。英雄回首盼长安,虎斗龙争过眼间。看坝桥风景凄凉,露冷霜寒。断蝉声里倚栏杆,不觉斜阳大晚。

  这一首闲词按下。

  话表祁中掣刀在手,怒气冲冲,欲要赶至厨下杀他的妻子。忽然想道:“自古捉贼要赃,拿奸要双。如今奸夫放走了,若是杀了邓氏,到官反取罪名。”只得将刀依旧入鞘。

  邓氏此刻鸡蛋酒已打现成,取进房中,望着祁中道:“官人请用。”祁中强平心气,只当没有这件事,将鸡蛋酒用毕,出得房来,到槽头扯马。邓氏随赶出来道:“官人此刻带马往那里去?”祁中回道:“带马到栅里去击和草料。”邓氏说:“既如此,早些回来用早饭。”祁中说:“我知道了。”言毕,带着坐骑,开门而去。

  只言邓氏见丈夫去了,走去关上了门,命小桃烧了脸水,自己回房梳洗已毕。将房中昨日的杯盘碗箸取出,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准备了早饭,在此等候祁中,见丈夫一会不来,只得与小桃先用过早饭。坐在堂屋里面,如醉如痴,似梦方醒,呆呆的想着昨夜的光景。可谓昨日今朝事不同。若是不放走了,此刻是翻江绞海,人命关天。虽是他此去,性命可保,只怕三魂七魄都要惊散。恨我这里无人认得他的家下,不然也好打发个人去探望他。这才是:

  骆骆从来怜骆骆,猩猩自古惜猩猩。

  邓氏在家里想着,那里晓得张寅早已站在巷口跟前探听,就是祁中方才出去,并不相认张寅。

  邓氏在家想了一会,忽听得门响,小桃连连将门开了。祁中从外面进来,怀内取出一个银包,交与<下原衍“邓氏”二字>邓氏道:“这银子留在家内,以为柴米之需。倘若缺少零星等件,命小桃到香蜡南货铺中去取,等我回来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