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羊绒也不为过。”取了一匹羊绒,依旧结好袋口。关上门,竞去送与道人。自已又在僧寮吃茶谈笑一会,才到家里,走去望望赵家,细细述其侄子争夺家财,亏得当日莲姐寄养儿子之故。赵员外不胜赞叹,愈加敬重。次日,老脱依旧摊卖膏药,气色与旧时一样。
  过了数日,谁料赵家专有四方客商来往。被客贼尾着,知其家中虚实。某货在某处,卧房在某处,银房在某处,通打听得细细备备。只苦大门谨慎,进去不得。一夜黄昏时分,两个积贼,商议停当,如此如此。先着一个到赵家扣门,赵家管门的听得敲门,连忙走起开门。那贼就走去十多家门面,立着说道:“赵家大伯,走来我对你说句话。”管门的不合走将过去,早有一个乖滑贼党,溜进大门了。及至管家走过去问他,他道:“有个苏州李龙桥在你家歇落否?”管家道:“并无,并无。”管家就转身回来,闭门睡了。不料关一个贼在家里。这贼等得人睡去了,开了大门。却有三四个贼伴,里应外合。将客商东西及赵家所囤货物,并内房衣饰银两,搬一个不亦乐乎。早有贼船准备,连夜开船去了。
  赵家次日早起,见房子货物空了,看看大门,又豁达大开,这一惊不小。细细检点东西,就如笤帚扫的,干干净净。有二三远来客人,嗟嗟怨怨。赵员外道:“自己东西失了也罢,将客人的物件通偷了去,如何是好?”原来两日前,有一宗药材,揭起银子七百两,约五日内打发银子的。客人正等这宗银子,虽是揭起的帐目,不怕赵家不还银子。但是随身东西都没了,所以不胜懊恼,埋怨管门的,且有疑心之意。赵员外劝解道:“老客不用心焦,揭帐银子自不消说,一一奉还。所失零星物件,谅情奉赔,便是与老仆无干。小弟自己家私,一旦都空了。明日去县里进张呈子,出捕人广缉。若缉得出,自有分晓了。”客人听这说话,十分有理,觉得一时心平,也不恼躁了。
  看官们,今日有名的财主,却是有名无实的。如今人眼是浅,见这家住间大屋,一年内演几本戏文,日日买些东西吃吃,穿几件华服摇摆,讨几个小使跟随,就道是富家了。殊不知不过是来得去得,手头宽绰,实实要几千几百,响当当现兑得出的,也就不多几家。赵员外时运好时,有几千银子,造房造屋,纳个前程,囤些长落,就算是个财主了,也不甚有现钱多少。一家不知一家事,谁料被贼一偷,要赔七八百两现物,也就吃力。况且自己内囊已扫仓了,一时那有现钱。只得东挪西凑,凑成七百余两,兑与客人,客人欣然而去。赵员外十分不乐,老脱知情去望,赵员外要做好汉的,不十分说得窘急。自此以后要长没长,要短没短,内眷们那一个不嗟恨。赵员外只得好言宽慰说道:“慢慢再挣起来,陆续再置与你们罢了。”清清淡淡,不觉过了五六个月。家中囤一主油,有五百余两本钱,幸得时价腾涌,约有百余两利息。还有千余川黄麻,并几担苏木之类,指望行情,渐渐挣还原本。此亦人情之常。
  一日有个小客,来买桐油。讲定价钱,兑起银子,止差得七两银水。争多论少,交易不成。谁料当夜三更,本家内房火起,被扑不得,烧到五更时分,止剩得一片白地。老脱同些亲友看了,不胜感叹。赵员外的内眷都向对门羊牢小房里安身,员外却到老脱屋子里暂住。赵员外道:“此番休也,寸草皆无了!我家积祖不买田地,别无底囊。家中人还有十七口,个个都要饿死哩!”正是:
  真个福无双至,果然祸不单行。
  赵员外看了这块白地,浩叹不已。老脱委曲解劝,问员外道:“你愁叹不已,意要如何主意?”员外道:“仍旧造得几间小屋,栖栖身子。如今没本钱囤货了,将来开得个酒米店儿,度度日子,也便罢了。”老脱问道:“不知要多少本钱?”赵员外道:“这个是越多越好的,极少也得二三百金。”老脱道:“老员外你不要忧愁,我再去寻杯酒你吃吃。”老脱去买些荤素酒肴来,与员外谈笑对酌。赵员外只是怀抱不开,忧忧戚戚道:“我倒扰你,老妻及小妾、小儿、小女,还没有饭吃哩!”老脱道:“我已籴米五斗,并买柴菜送去了。老员外但放心,不必忧愁,宽吃一杯解闷,明日造屋开店之事,通在小弟身上。”赵员外笑道:“老兄又来,你是流寓远客,只身拮据,那得许多银子?”老脱道:“你但吃个醉饱,你就有银子,房子也造得起,酒米店也开得成。”赵员外不觉一时生出欢喜来,吃酒吃食,吃到醺醺有些醉意,不肯饮了。老脱道:“老员外再肯吃两碗饭,银子还有一倍。”赵员外嘻嘻的笑,心中想道:“难得他苦劝之情。”
  又吃了两碗饭。老脱道:“我把银子交付与你,你自己运用去。”指指那壁边说:“这叉袋四个,里面藏的通是银子。余外还有些段匹,老员外做些衣服穿穿。你自收拾,我不管了。”赵员外不知是真是假,正狐疑之际,老脱道:“你不信么?我取开你看看。”老脱解一个袋头,将袋尾颠倒一抖,抖出许多段匹。又是两个蒲包,又将蒲包打开,通是大锭小锭银子。老脱总不得知明白,其间还有锭把焦黄金子,就随手取起来与员外看看道:“这个也一总奉送。那三袋左右差不多一般的,你自去看,我不勤力得。”赵员外见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