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一个新娘子扮得象送丧的一般,来魇钝我的儿子,不死不活,如何处置!”那干人见杜小七病倒,没蛇弄了,乌羞而散。只有陆氏母女两人,暗地拜谢神明,有这等灵感的娘娘,适才说顾郎回来,或者那凶信,是这狗才捏造的也未可知。
  杜小七挺长昏沉了十来日,见神见鬼的死了。石崖柴一场伤力病,相继而亡。杜济闻道:“蟾舒是个晦气东西,一过门来,弄得家破人亡,只求他回去罢!”因此,自居别室,偶然写幅画儿消遣,复作《长恨吟》十首,字字珠玑,比朱淑真《断肠集》更凄楚万倍。做完即寄回母亲,叮嘱看过就烧毁了,一笔一字不存。在杜家有客寓诗人平学山者,偶见蟾舒翰墨道:“天下有这样才情两绝的女子!”亦赋诗十章,一时脍炙人口。
  话说这个时节,宠任的是魏忠贤,忠臣义士个个不欲居官。那谢藿园是掌兵的大司马,眼见时事多艰,遂上一本道:内宠貂珰,外弛武备,满纸血诚。差官赍奏,留中不发。又见杀戳忠良如同儿戏,那顾得身后无儿,说甚么娇姬嫩妾,霎时又愤仗剑而死。少詹李湘梧是他极厚同年,又同是湖广人,闻得他捐躯死谏,叹息不休,即命公子李根仙出关吊奠。及点简宦囊,别无他物,止有兵书数箧,画图一轴而已。李公子体贴父心,扶谢公柩至京,安厝竹林庵侧。就差人到张家湾,报知新娶的小夫人,迎娶到我署中,再议奔丧回籍。
  一日,那李公与夫人郁氏偶取携来画图展玩,旁有蟾舒小款,谓“世间有这等奇女子,但不知何许人物?”及迎谢夫人到,李夫人送些下程肴馔,只见回转谢帖,却叫做蟾舒。李夫人即便盘问,萱念只是含糊。随到竹林庵,见了谢公灵柩,从无半面,大哭一声,登时晕倒在地,忙忙抬向李公衙内,少顷气绝。李公叹曰:“古来淫乱,惟媵妾居多,侧室中得见此人,真亘古罕闻之事!男忠女烈,千载流芳,可敬,可敬!”
  还有奇事,那萱念死了几日,心窝只是热的,不要入殓,渐渐苏醒将来,便讨茶吃。李夫人问他,为何一哭,就死了数日,萱念道:“天上人间,事却古怪。我老爷虽未会面,原来一生正直,为国而亡,玉帝怜他忠义,敕封为婚籍仙曹。还见天榜一通,上有苏州人周宗建,又有杨涟许多名姓。末后一个,记得是浙江人姓魏的,上了榜,不知何故又勾抹去了。或因魏监同宗,也未可知,且看后来作何应验。我家老爷,专掌的是婚姻一案。又有一秀士顾又凯,告甚么杜小七并石崖柴强夺妻子蟾舒,告准了,要拘蟾舒对质。只因奴家名字也唤蟾舒,生年月日又与相同,把奴家误摄到老爷面前,从头问起说‘你既与我为妾,怎么又嫁那秀才!’我说‘奴家是蟾舒的结义妹子’姐姐不愿为妾,他父亲又受了老爷许多聘礼,恐老爷着恼,奴家原名萱念,改做蟾舒,情愿代丁姐姐。’老爷又唤顾生上来,顾生道:‘抢劫婚姻皆是那石崖柴设计行凶,与那陆斯才贪财嗜洒,以致于此。’老爷即叫手下,拿了杜小七、石崖柴当面,一字不敢只声,惟有低头伏罪,把杜小七上起脑箍来。只见霎时间绣幢宝盖迎着两位娘娘,报道:‘同心圣母驾到。’那娘娘原来是晋朝两个结义姊妹,节操贞坚,同生同死,生前恩好,没后为神。见了老爷道:‘今日单为蟾舒一事而来。杜小七这厮,须费心研审。’那杜石二人在地,见说‘同心’二字,一齐胆丧。小七将毗陵驿前,借尸骗物,一一都招承了。老爷即时备细启奏天庭,玉帝旨下,道‘阴阳总无二理,善恶终有报施,迟速靡差,纤毫不爽。作善莫隆于孝,为恶莫大于淫。杜小七、石崖柴见色贪渔,永堕阿鼻地狱,楚萱念孝亲全节,永超恶道轮回。顾又凯姿才绝世,立节忤奸,即与尸解。陆蟾舒不字守贞,十年之后,再与又凯逍遥阆苑。’此是奴家死去眼见的因果,好奇怪也。”李夫人说:“我们两口,替谢爷扶枢收留,不知谢爷也知道么?”萱念道:“若非夫人提起,几乎忘了这段公案。李大人少年曾失一妇节,应该绝嗣,这位大公子,命中也是招不得的,今番是牢稳的了。明年第三位小夫人陶氏,在十月内该添一位公子,就与奴家拜作螟蛉。名字都是老爷分付的,叫做谢枝仙,以存谢氏一脉。奴家抚育成人,后有两元之报。但不可预先泄露天机,要紧,要紧。”李夫人听了,毛骨悚然。正是:
  善恶皆相报,纤毫不漏针。
  再说那楚老儿,年纪老了,篾片行中,件件俱换新腔,老骨董却用不着。偶然蹈袭得些修养之法,几句卫生歌,篾着一个老先生。那老先生送了他一百两银子,白米十挑。楚老自道:“我与陆家老邻老舍,女儿又拜他为义父,他蟾姐薙发出家,实是我带累他的。他今女婿没了,又吃石奴才这番大亏。我那女儿音信杳然,晨昏想念,难过日子。不期遇这大老官,天上脱下这主财香,就送几两银子,与他去收拾女婿的棺木,也了一件心事。那陆大官人向来是个盲鳅,不免竟去见陆大娘子。”喻氏闻了此言,倒地便拜:“公公有此美意,我同官人亲去,别人恐不放心。”楚老即向袖内摸出一包银子,计有十七八两,递与陆娘子。陆娘子收了,千恩万谢。楚老别了。
  陆生就去觅定舡只,次日五鼓,夫妻起身。到了毗陵驿前,果然岸上一口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