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天令李氏覆之,而不令李氏启之。李氏求邻启之,而数人不能揭也,必令多人聚集,而后示其无首之尸,亦犹杀人于市,与众共弃之义云尔。此天之所以怒彼之切,警世之深,下霹雳而不谴碎其首,而直使母亲提其首而寝诸水滨,以为穷凶极恶之明戒也。李氏口供诱赌有人,以致于此,除访实另结外,顾氏速着伊媳殡殓;其观保之尸首,听其水陆异处,毋得收殓,以违天刑极怒之意。呜呼善哉,尔百姓其有类于此者,毋曰天道甚疏,报且旋踵矣。危之念之,特为劝示。
  县官写罢,读了一遍,叫书手大字写数十张,城市乡镇,遍处贴示,将一干人发付宁家。
  大家出了县门,李爱就率了顺姐,拜谢众人,一齐下船。顺姐对众人道:“我丈夫不孝,已遭天谴,适才官府分付,只收殓婆婆,我思量夫妻一场,怎忍如此!况我前世不修,致有今生缺陷。幸已腹中有孕,若得产男,郭氏之宗未斩,我已誓作郭家之鬼矣。千乞列位方便,丈夫亦要殓收。”众人道:“这个难得。官府只说如此,我们好做人情。况你婆婆一生清正,不逢好死,娘子又肯守节,自然有好儿孙偿补你婆媳的操守。备了两付棺木便是。”正叫做:
  律设大法,理顺人情。
  却说一行人已到郭家,相帮殓了顾氏,又将观保身首置于一材,各各停当。李爱设了两处牲祭,就请众人吃酒,酬谢其劳。只见那借船的吕三官听得这节奇事,晓得是观保黑心娘的东西,一担挑了,送到郭家。将观保是日借船,连晚挑来寄的说话,说了一遍,叫顺姐收下。众人都道吕三官忠厚。
  自后顺姐就与李爱同居。海宁一县,父教其子,兄勉其弟,个个把观保新奇的恶报做个榜样,互相警戒。这是今年六月初三的事。闻得顺姐同李爱过活,不上半月,生下一男,是顾氏有此媳,无子而有子矣;李氏有此子,无夫而有夫矣。
  看官们,休说父母的资财,少不得是儿子的,千方百计的黑心弄得到手,都去送与赌贼们,你说可惜不可惜!甚而叫了强盗,打劫自己的东西,直到天理灭绝,良心丧尽,谋死了生身父母,若不登时活活打死,天上置这雷部何用!而今果然这个霹雳,变变幻幻,令人机巧刁钻一些都使不着。在下特表一番,不待阴云四合,而霹雳之声,固已满纸轰烈。有诗为证,诗曰:
  王国纪纲如漏网,苍公毫忽不通针。
  利己害人促夭折,积善终身养子孙。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莫道皇天无报应,远在儿孙近在身。
  欺心折尽平生福,口口口教一世贫。

甕庵子著
第十八回 疾丑生贪姿害友 韩珠娘深智殉仇

  这个西江风月,原来直恁伤魂。安排巧计夺婚姻,有甚金兰慧性。
  只道柔枝可侮,谁知镔铁焙成。五年冤屈一朝伸,全赖情娘显圣。
  列位哥,你听我一篇说话,大家去摸鼻一摸鼻,贪花好色的,不要撞在这个网里。只因色胆如天,做下这绝义亡伦的事,究竟到也讨了个闷葫芦儿,呷些歪辣醋,不得个自在。当初孟夫子说得好: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你不见那小孩子么?大人家骂他一句,他也瞅一眼哩。正是。
  行过六月还六月,打了双拳复两拳。
  却说松江府华亭县,有个镇头叫干巷镇。镇上有个姓郎的,名擢选,字伯升。一个姓聂的,名魁,字星子。那伯升与星子,自幼同窗,从师取友,在旁人看来,都道他两个是极相契的。星子有几分家事,伯升甚穷。只因星子为人,贪恋烟花,不管张家嫂子,李家姐儿,他死煞要用几分钱钞,去偷摸他,故此人人都叫做疾丑生。那疾丑生闻得镇东马埭乡中,有个美貌孀妇,姓韩小名珠儿,年可二十三四。前夫也是学里秀士,就亲三个月死了。这韩氏且是生得:
  身如细柳,体若凝脂。颈似蝤蛴,齿同瓠子。眼含秋水,发赛乌云。看不尽的脸际芙蓉,撋不就的眉些螺榼。行行入画,行一步可人怜;语语推簧,语一声销人魂魄。见者无不拴蹄歇担,闻者莫不坐想眠思。
  原来这个韩氏,通县人都晓得他生得美貌,多少乡绅士子、富室骄儿,都滴滴的口内流涎,要娶他做媳妇。那老聂也曾人上央人去说,只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混名况且不大风流,以此再三撮合,韩氏只是一说一个不肯。谁知这个妇人,并不怀慕富贵,只要嫁个酸酸楚楚、洁洁净净、焚香煮茗、吟诗作赋的一个韵秀才。只见那些长婆娘、短奶子,也有提着一把伞的,也有拿着扇子招摇的,有涂脂画粉的,穿着长衫的,有叠髻垂环、着个春布袄子的,也有从船里来的,也有打岸上走的,牵牵连连,络绎不绝,踏断了门槛来说媒。韩氏不还阴阳,只冷冷的包着个不肯的哑谜儿。
  且说郎伯升,一日正在书房里坐,忽有个姨公王彦安来看他。伯升忙起身礼貌相接,问姨公近日好否。那王彦安口里只是叫不耐烦。伯丹又问:“却是为何?”王彦安皱着眉道:“颇耐我那侄妇韩氏,虽有几分颜色,已守了七年寡了。年纪后生,免不得要嫁人。目下来说亲的,都是富豪乡宦。他拿班作势,只是不肯。看他心里又似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