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银河春水咽蓝桥,再入天台径路遥。
偏道雅人心不贰,多情误作薄情骄。
次日,葛万钟将结婚日期报知小姐,准备花烛。先一日,葛万种自至康梦庚寓所,料理过门之事。到了吉日,先至东园,打点完婚大礼。堂中结彩张灯,十分艳丽,乐人宾相,专候吉时。谁知天妒良缘,偏生不偶。自清早等至黄昏,吉期已过,并不见康梦庚有个影儿到来,葛万钟惊疑不定,想道:“他前日何等志诚,难道竟是个轻狂浪子?但婚姻大事,何苦作耍!况已中过举人,又不是个无赖。为何作此短倖的事?难道记错了吉期?”想他又非懵懂人,如何颠倒若此?好生委决不下。忙与小姐商量,小姐也甚是不解。葛万钟只得唤两个精细家人,到他寓处打听消息。
家人领命,到白公堤,寻着康梦庚下处,见门是掩着,窃听了一会,却静悄悄并无声息。忙到邻近人家问道:“这里康举人下处,他今晚有喜事,为何尚是这般冷静?”邻人道:“鸡巴的喜事!倒有些祸事哩。”家人惊问道:“怎么说?”邻人道:“那康举人犯了法,京里拿去了。”两个家人大吃一骇,便又问道:“果真么?有知他犯了什么事情?”邻人道:“只顺今科江南典试官卖了关节,被人首告。朝廷差一个部属、一个太监,捉拿江南全省举人,解京磨勘。单单走漏了康举人,不知那里晓得他到了苏州,星夜追至这里,不由分说,锁着下了舡,上京去了。若是磨勘得没事还好,倘若有些弊窦,还不知是流徒是砍哩!两个家人听得仔细,飞回东园,报知家主。葛万钟大骇,自进内堂,忙报玉如小姐,也吃这一惊不校转是葛万钟再三宽慰道:“此事不过坏在富豪之家,夤谋关节,故不断真伪,一体覆勘。少不得有才无才,瑕瑜不掩。康生虽抱池鱼之恐,终须水落石出,定然无恙。春闹之后,转得联俊,料未可知,总是待他南归,仍可完此盟约。”说罢,便怏怏的别过小姐,自回常州。许多伺候的人好不败兴,各各分头散去。玉如小姐含泪入房,好生惶恐,又记挂康生之事,放心不下,终日忘餐失寐,短叹长吁。
时光迅速,不觉挨过了残冬,又是新春景象。天气渐渐和暖,小姐日逐到园里散散闷儿,消遣日子不题。
且说康梦庚打点初一做亲,偏不凑巧,恰恰是三十这一日,京里差一员部郎、一员太监赶将下来,找着康梦庚下处,如鹰拿雀,锁下舡里,像飞箭一般去了,原来江南主试官因不曾中得一个权臣之子,钉了私仇,被那权臣捏着把柄,一本纠题,圣上大怒,敕下刑部,将试官拿禁天牢。又不分皂白,把江南举人一体解京磨勘,部监到了南京,总督行文各属,将全榜举人尽行催解。因是钦案,不敢抗延,数日间,一榜举人俱已提到,独少了第五名康伊再。部监疑是逃匿,严加搜捕。康梦康是个真才,何虑磨勘?但因婚姻心癖,隐迹山塘,那里晓得场中事发,外边捉得如此严紧。行查到镇江府,始知往苏州去了。部监亲自下苏,不期该有这段冤孽,偶凑正问着了山塘下处。部监令众骁骑一拥入去,大嚷道:“朝廷何等紧急,却躲匿在这里!你举人是买的无疑了。”康梦庚不知那里帐,急得火星直爆,也怒道:“我的文章可以屈服天下,希罕中这个举人,说个买字!”骑尉道:“你买不买不关我事。今奉旨拿你磨勘,怎躲着下去?”康梦庚道:“我在此原为婚姻大事,外边事体那里知道?”骑尉道:“既如此,不消多说了。”便将大链子套上颈来,康梦庚大嚷道:“我犯了什么法?明日是成婚吉期,断不可误我大事!拼得不要这个举人,我决然不去的。”骑尉道:“妈胡说!”便一把扭出门来,两个家人并缚了去。康梦庚急道:“既要去,容我过了明日也罢。”众人那里睬他,捉下了船,星飞解到京中。圣上差了礼部大堂、并司礼太监,从公磨勘。止是两名有些关节,发下刑部问罪。其余举人,召入内廷覆试。康梦庚钦授了第一名,准与会试。康梦庚转不敢回籍,到得二月十五日三场之后,会试榜发,仍高高的中了十八名会魁。康梦庚祸中得福,把一天愁闷添做十分喜色。无奈婚姻念切,就出了病呈,也不殿试,辞别座师,竟往江南,重寻夙好,有《北雁儿落带得胜令》曲云:我则道巫山入梦遥,却原来雁塔题名早。枉埋冤才分缘悭,又谁知祸福机关巧。未相偎花烛洞房娇,先消受金榜挂名高。小登科情未稳,大登科心遂了。桃矢,拟再睹春风貌;娇饶,发飞异路抛。
玉如小姐因康梦庚遭此不白之祸,心里好生挂忆,情绪如麻。光阴易过,不觉已是二月中旬,只闻东园间壁一所大宅子里,忽然热闹,终日车马填门,官员谒见,像个公馆一般。心里疑惧,便叫老苍头出去问问。说是新任福建布政使,带有许多家眷,借这所空房暂住几日就起身的。看官,你道那布政使是谁?原来便是贡鸣岐。但贡鸣岐做山东总宪,任尚未满,为何就升了福建布政?却有个缘故。当初山东总兵殳勇,只因盘放重债,被贡鸣岐参坏,削职回籍,私恨未消,因他声名刚直,寻不出些破绽,无因报复。谁知有个门房女婿,向在京里做行人司,忽升工科给事,方值吏部会推福建布政,遴选能才,工科因殳勇嘱托,就动一本,说山东臬司贡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