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去。苏仲武因她转脸过去,得看见她笑靥微窝,知道她低鬟忍俊,真是心喜欲狂,故意轻轻咳了声嗽。梅子复望了一望,微笑着低头走过去了。

  日本女人喜笑,中国女人喜哭,本成了世界上的公论。梅子的笑,本不必是有意于苏仲武。只是苏仲武因她这一笑,便如已得她的认可状似的,凭空生出许多理想上的幸福来,下手的胆也放大了。只调了两日的眼色,二人居然通起语言来。彼此略询家世,梅子是爱知县人,同住的是她母亲,家中颇有财产。她母亲因她父亲在外面置了外室,不时归家,和她父亲吵了几次嘴,赌气带子她到日光来,想借着日光名胜,开开怀抱。

  梅子天真未凿,也不管苏仲武是外人,家中细事,一点一滴都说出来。苏仲武以为她很爱自己,所以无隐不白。用言语去挑拨她,她又不解,然也知道怕她母亲看见,叮咛嘱咐的不许苏仲武见她母亲的面。苏仲武知她有些憨气,想拉到自己房里来强污她,她却和知道的一般,抵死也不肯进房。弄得苏仲武无法,便冒昧和她提出约婚的话。梅子连忙摇头道:“不用说,我母亲必不许可。我母只我一个女儿,岂肯将我嫁到外国去?”苏仲武道:“只要你愿意,你母亲不许是容易说话的。”梅子道:“我虽有些愿意,只是我母亲不容易说话。你不知她老人家的脾气,和人大是不同,最不好商量的。”苏仲武道:“这事她或者容易说话也未可知。”梅子道:“没有的话。我不要你和她见面,就是为她的脾气不好。她最不欢喜模样儿好的男子,她说模样儿好的男子,爱情总是不能专一,倾家荡产,抛子撇妻,都是因模样儿生的好原故。你的模样儿,她见面必不欢喜。”苏仲武知道她母亲理想,必是因她父亲生得好,在外面游荡的日子多,这议论是有为而发的,对他人必不尽然。

  因将这意思说给梅子听,梅子道:“不是,不是,她确是不欢喜模样儿好的。生田竹大郎面貌生得好,向我求婚,我父亲已要允了,她硬说不愿意,毕竟没有成功。”梅子说完了,觉得有些后悔,不该逞口将事说出来,急得红了一阵脸。苏仲武也觉得梅子痴憨得有趣,想娶她的心思益发坚了。只是据她这样说法,不知将如何下手才好。独自思量了一会,实在一筹莫展。

  忽然想道:我何不回东京一趟,和黄文汉商量,看他有什么妙法?他最惯和人办这样事的,时常对我吹牛皮,说无论什么女子,只要安心去吊她,没有不成功的。横竖我守在这里也没有方法,再过几日,或者她们回爱知县去了,更无处着手。主意已定,即乘便和梅子说知暂返东京,梅子也似不解留恋。苏仲武即束装坐火车到东京,归家放下行李,即去玉名馆访黄文汉商量办法。

  著书的写到这里,却要效小说家的故智,赶紧要的关头将笔搁住,引看官的眼光,到第三集书上。

  第三十九章 上酒馆倾盖言欢 掼匹头千金买笑

  话说苏仲武从日光赶回东京,到家中撂下行李,便跑到玉名馆来找黄文汉。不料黄文汉这日正和胡女士到飞鸟山去游玩去了,没有回来。苏仲武便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坐也不好,走也不好。在玉名馆门口徘徊了一会,被赤炭一般的太阳晒得慌了,心想:何必急在一时。并且他未必便有这通天的本领。他若和我一样,没得法设,岂不更加失望?如果他真有手腕,就迟一两日,大约也没有什么关系。苏仲武这般一想,心中就安静了许多。当下留了张字条给玉名馆的下女,教他交与黄文汉,自己却到小日向台町,会他一个朋友。

  他这个朋友,姓陈名志林,广东三水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公费送他到了日本八年,每年在明治大学上课。听说他家中很有些财产,所以能和湖南的张孝友相识。第八章书中,不是说过他和欧阳成、王甫察、张孝友一班人同嫖万龙的吗?于今张孝友已经毕业回国去了。有的说他一归国,便得了某省高等审判的推事,有时间起案来,好不威武,自觉得比他那不长进的哥子,终年候补不得差事的强多了。真是文凭有用,何愁朝里无人。这是他在中国的事,与本书无关,且不多说。于今权借这当儿,补说他在东京时的一段冤枉事故,给看官们听听,使看官知道天字第一号的冤桶寿头,除了他,没得第二个。

  去年九月,他和一班朋友嫖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十月半间,钱不应手,嫖兴才渐渐减退。他们这种人,没有钱便如失了魂魄,终日垂头丧气的在家中闷吃闷睡。接连写了几封信向家中催款,要家中寄五百块钱来。他家中在巴陵、长沙开了几处钱店,往年生意甚是兴旺。只因为几年来他兄弟两个比赛着支用,把本钱都支空了,渐渐的有些呼应不灵。张孝友去了几次信,不见回话,也料定家中必是一时无钱,独自闷闷的打了一会主意,忽然跳起来笑道:“有了,有了!要想救济一时,除了这条路,再无别法。”立刻走到自动电话的所在,打了个电话给万崎洋服店,教他立刻带见本来做冬服。不一刻洋服店来了。

  这万崎洋服店,开在神田南神保町,资本尚称雄厚。张孝友几年来在他家做衣服,以及介绍朋友做衣服,尽在二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