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道:“甫全前日写信给我,说到了钱,已将冢本的帐还了,怎的又生出这样事来?可叫甫全来问。”朱正章道:“甫全没有回。”朱钟道:“只叫馆主来问,近日甫全到了挂号信没有就知道的。”朱正章道:“问什么,甫全若到了钱,我同住一个馆子,时时看见,怎全没见他提起?我看你这蠢东西,已中了他的计,他必已经跑了。”朱钟听得真慌了,忙跑到甫全房内查检他的行李,见什物一些没有动,柜里的铺盖箱笼,也都依旧放着,心里略宽了些。正待出来问馆主,甫全是何时出去的,朱正章已走了进来说道:“你怕什么,不打开他的箱子看还有些什么?”朱钟仍转身将箱子拖了口出来,撬开了锁一看,仅塞了半箱子的烂书,及没有洗的单衣服。再开一口看,乃是一箱的报纸。朱正章急得跺脚,朱钟更是着慌。

  原来朱甫全是自费到日本求学,他家中颇有几万财产。初来的时候,靠着朱钟日本情形熟悉,一切都依赖他。朱钟欢喜他有钱,引着他游山玩景,饮酒宿娼,无所不至。几年来也不知介绍了多少日本女人给他,花掉了他多少的钱。至去年九月(宣统三年),又介绍了个洋服店的女儿姓吉田的与他做妾。这吉田本与朱钟有染,朱钟因她欲望太奢,供应不来,故让给朱甫全。朱甫全见吉田貌美年轻,便想弄回中国去做妾。朱钟是巴不得他有此一举,便拼命的在吉田跟前怂恿。不到几日,即结起婚来,结婚费就很用了几百块钱。朱甫全家中原有妻室,既要在日本讨妾,即不能不写信告知父母。他父母接了信,倒没有什么不愿意。奈他妻子阃教甚严,决不承诺。但相隔太远,遥制不来,只得勒住家中不再付钱来,先绝了朱甫全的粮道。

  料到朱甫全无钱使用,必然回家。任朱甫全的信如雪片一般的催款,只是不理。朱甫全的父母虽不忍儿子在外面受苦,然也不忍媳妇在家里受苦,故也有心想穷得儿子回家。朱甫全见写回去的信,连回信都没有,知道是妻子从中把持,想不出个对付妻子的方法。

  看看到了民国元年二月,二人的伙食已欠至百多元,哪里有钱偿还呢?馆主见逼了几次无效,已不肯开饭。不得已请朱钟在馆主跟前作保,延期到五月。那吉田嫁朱甫全的时候,原是贪图着他有钱。过门之后,见他支绌万分,连伙食帐都不能清理,只每日拿着衣服去当做零用,哪里还安身得住?并且朱甫全纨绔气习,挥霍惯了,此刻穷得一钱没有,又要受馆主的气,那对吉田身上的风情,自然大减。吉田见朱甫全冷冰冰的,更是一刻难留,便日日吵着要离婚。朱甫全也觉养他不起,不如离了的干净。只是离婚须给她点钱,却从何处筹办哩?如是假造了封家信,说下月定汇五百元来,哄着朱钟到冢本处借二百元高利贷。朱钟素来狡猾,久知甫全老实,万不料到有假。

  甫全既得了钱,将吉田退了,即想逃回国去。因他在日本大学缴了几年学费,没有得文凭,想弄手脚得张文凭回去,好夸耀乡里,故迟延了许久才办妥。朱正章父女进江户川馆的时候,他正在经营中。渐渐冢本的期限已到,他恐朱钟到东京来催,故写了封家款已到的信稳住他。至今日早,诸事皆妥,才坐火车跑了。

  朱正章父子既发见了朱甫全逃走的证据,正没作理会处,馆主已经知道,忙跑了来问朱钟要钱,把他两父子急得哭不是笑不是。相对呆了一会,朱钟才望着馆主说道:“我万不料朱甫全能如此害人。他既经逃走,尊处的帐是我担保,我决不抵赖。只是百多块钱,仓卒间我断办不出。说不得须大家吃点亏,等我慢慢设法偿还,好和歹你不落空就是。他这一走,我的损失在五百元以上,想你也能替我原谅。”馆主道:“既承先生的情担保,他走与不走,于我原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明说要走,我也不能阻拦他。我们做生意的人,哪有许多本钱放空?他自去年十月起,就没有拿过一钱,不是看着先生情面,谁肯给他再住下去?东京栈房的规矩先生是知道的,欠帐至三个月,馆主是可以告警察将本人行李收押,本人讨保出馆的。虽间有欠至五六个月,或一年的,那在宾主感情上说话。那位朱先生的帐,至今日已整整的七个月。还有他那个夫人住了四个多月,总算起来,十一个多月,已近两百块钱。我们做小生意的人,要算宗大进款。先生既肯和他担保,必有把握,只一句好和歹不落空的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恐怕说不过去。”朱钟听馆主的话来得锋利,越逼越紧,便定了个主意,从容不迫的说道:“你所说的诚然不错。但这事你也不能不分担些过失。我那作保的时候的情形,大约你也应该记得:是不是朱甫全夫妇两个已住了四个多月,无钱偿还,你不肯开饭,他才挽我出来作保哩?”馆主道:“是。”朱钟道:“然则前四个多月是谁替他们作保,你才肯给他们住的哩?何以你那时不告警察收押他的行李,而肯要我作保,仍任他接续住下去哩?依你方才说是看我薄面,你要知道我的薄面发生效力,在四个多月以后。四个多月以前,不待说不是看我的薄面。既四个多月以前不是看我的薄面,则是你自己做主由他们住的。既是你自己作做由他们住的,他们没有钱,你就不能怪别人呢!你平心说,设当日我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