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出钱不讨好。我从前在日本桥的时候,听人说的实在不少。”他们说话的声音,自以为细到极处,其实王甫察字字听得清楚,心中气愤得委实忍耐不住。欲待发作几句,转念觉得无味,只装着没听见,举起酒瓶来满满斟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艺妓们见王甫察豪饮,都停了嘴不说话,望着王甫察,王甫察接连喝了几杯闷酒,不见老鸨回来,心中大不自在。若在平日,虽有梅太郎在座,也必和别的艺妓调笑几句,不冷落她们,使人难过。今日见这些艺妓都仿佛存着瞧他不起的心思,又被她们冷讽热嘲了半晌,恨不得她们都立刻滚出去,免得老鸨回来的时候,多贺子不来,又受她们的讥刺。只是王甫察心中虽是这般想,却说不出叫她们都走。又默坐了一会,只听得楼梯响,老鸨气喘气急的奔上楼来,倒把王甫察唬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各艺妓也都出了神。老鸨奔到王甫察面前,跪下去笑问道:“王先生可是与梅太郎有交情的?”王甫察点头问:“怎么?”老鸨拍手笑道:“她就来,请先生等一刻儿。”王甫察道:“你怎知道我与梅太郎有交情?”老鸨打着哈哈道:“我哪里会知道。我刚才到多贺子家里,说东京来的一个姓王的中国人,要叫姑娘。多贺子听了,低头想了一会问我道:‘那姓王的多大年纪了?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都说给她听了。他又问先生的举动言语,我也都说了。她点头道:‘一定是我妹妹梅太郎的恋人。我妹妹时常写信给我,说她那恋人姓王的,性格如何温和,言语如何文雅,举动如何大方,容貌如何齐整。两下里已订了嫁娶之约。我久想见见那个人,几回到东京,都是来急去忙,不曾会面。他既来此地叫我,必定有事故。你快去对他说,请他坐坐,我换好衣服就来。’她是这般对我说,我所以拼命的跑回来告诉先生。”

  王甫察听了,心中大喜过望,本有了几分酒意,听得高兴,又喝了几杯。不一时,下面门响,老鸨连忙起身道:“来了。”说着又奔下楼去了。那十来个艺妓,都面面相觑。王甫察也起身走到楼梯口。只见老鸨在下面,咬着一个妙龄艺妓的耳根说话。那艺妓似理不理的向楼梯上走来。王甫察笑着问道:“来的可是多贺子姑娘?”多贺子笑应了一声,已上了楼。王甫察侧身引着进房,就电光下见多贺子的态度丰采,比梅太郎还要动人几分。虽听说她年纪有了二十二岁,望去却才如十五六岁的光景,止不住心中只管乱跳。多贺子进房,照例行了个礼。

  举眼见房中坐着一大堆的艺妓,心中有些不快,望着王甫察笑了一笑,说道:“王先生从东京来到这个小地方,只怕很难得尽兴。”说时又回头望望这些艺妓。

  王甫察知道她带着讥讽的意思,心想:若说出我的名字来,她必定不肯招待我,不如骗她一骗,和她睡一晚再说。主意已定,连忙笑答道:“我哪是有意尽兴。只因为舍弟在东京,与令妹梅太郎感情甚好。他两个人私下订了婚约,舍弟求我去筹钱,替令妹赎身。我时常对令妹说笑话道:‘筹钱不打紧,但是你两人结婚之后,拿什么来报酬我哩!我也是个没有娶妻的人,只怕也要成全我一对才好。’当时令妹笑道:‘你意中又没有人,教我们如何成全呢?’我说:‘没有人,难道你就不能和我介绍吗?’令妹道:‘要介绍我倒有,只不晓得你福分如何。’我就问她是谁,她便将姑娘说了出来。我笑道:‘岂有此理,你竟敢拿着令姊做人情。介绍我拜见拜见,是很感激的。若说是报酬我,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今日到这里来,本是特意访的姑娘。因为与姑娘无一面之识,又存着一团恭敬之心,所以不敢直叫。估量着像品川这样的小地方,艺妓必然不多,拣有名的叫十几个来,以为必有姑娘在内。这也是我该死,没想到姑娘的身分,比寻常的应该不同些。及至问她们的名字,才知道姑娘不在内。没法只得教老鸨来请。还望姑娘恕我唐突之罪。”说罢,拿酒杯在清水盥里洗了,递给多贺子,就她手中斟了一杯酒。多贺子轻启樱唇,略呷了些儿,便在清水盥里将酒杯洗了,回敬一杯给王甫察。低头坐着,一言不发。那些艺妓听了王甫察一番话,一个个面子上都觉没有光彩,一窝蜂起身告辞走了。王甫察巴不得她们快走,连假意都不留一留,望着多贺子笑道:“我明日就得动身回中国去筹钱。因为家中的财产,为革命的关系被政府抄没了。现在有发还的希望,不得不赶急回去办理。预计一个月内必能料理清楚,再来办舍弟和令妹结婚的事。”多贺子听了王甫察的一篇鬼话,哪里疑惑他是捣鬼?又见王甫察这般殷勤周致,容貌虽不算是美男子,在日本男子中比较起来,自然算是很漂亮的了。

  大凡一个人有几分长处,那希望人家尊敬他的心思,必比平常人较切。即古今来所谓感恩知己,就是得了个和自己知识相等、或高似自己的人尊敬他,知道他的长处,所以他心中就感激,谓之知己。一成了知己,便是赴汤蹈火也是不辞的。多贺子今日虽是初次遇王甫察,只是听王甫察的一番话,便很觉得在自己身上用心不错,非寻常拿着自己开心的嫖客可比。那径寸芳心不知不觉的就有终身之想。当下听王甫察说完了话,苦不得言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