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逢迎。

  不消一个月工夫,弄得林巨章有天没日头,一刻也不能离陆凤娇左右。报效的钱,也实在不少。张修龄见太闹得不把钱当钱使,恐怕一年半载的弄下去,财源一竭,在上海存不得身,内地又不能去,不好下场,邀同周克珂劝了林巨章几次。奈林巨章正和陆凤娇在火热一般的时候,二人的话,只作了耳边风。

  二人设法,便商量着教林巨章将陆凤娇讨了来。林巨章却甚愿意,教张修龄去和陆凤娇的妈议身价。陆凤娇的妈知道林巨章和女儿情热,手中又拿得出,硬抹煞良心,要一万五千块钱。

  张修龄吓了一跳,议减了许久,还要一万元,丝毫不能再少。

  张修龄知道她要在陆凤娇身上发一笔大财,和她说是没有成的希望,回了林巨章的信,教林巨章和陆凤娇商议。林巨章真个要陆凤娇和她妈说,她妈还是咬定了要一万元。陆凤娇和她妈哭着吵闹,也是无效。

  林巨章气忿不过,问陆凤娇道:“你到底是真有意嫁我不是?你不要委屈,只管直说出来。”陆凤娇望着林巨章发愣道:“有你不嫁,待去嫁谁?”林巨章喜道:“只要你真有意嫁我,不问你妈要多少。你妈仗着你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只要她有钱得,就终身将你困在火坑里,她也不心痛。这种没有天良的东西不坑她一下子,她真把我当冤大头了。你说是不是?”陆凤娇道:“你打算怎样坑她?”林巨章道:“你既非我不嫁,要坑她不很容易么?你不动声色的将细软的东西收拾收拾,悄悄的同往日本一走就完了。她到哪里去喊冤!”陆凤娇听了吃惊道:“这事只怕干不得。”林巨章道:“为什么干不得?难道她是这般把持你嫁人,不许你跳出火坑,你还对她有母女之情吗?你既和她还有母女之情,那要嫁我的心,就不算真的了。”陆凤娇摇头道:“不是,不是。她养了我一场,平日待我也不薄。要说完全无母女之情,那是欺你的话。她把持我嫁人,我也知道恨她。不过我所说只怕干不得的话,不是为她,我只怕一走,你这拐逃的名声当不起。事情关系太大,不是当耍的。”林巨章笑道:“怕什么!要拐逃就拐逃。老实讲给你听罢,我是个当亡命客的军官。当那打仗的时候,奸淫掳掠的事,哪一天不干几件?便拐逃一个妓女,算得什么!”陆凤娇听了,打了个寒噤,望着林巨章半晌道:“我见你的举动情形,早猜到八九成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我也不是怕事的,所以特别和你要好。我的性格你大约不大知道,越是你这样不拘细行的男子,我越欢喜。我时常说,宁跟英雄做妾,不跟庸夫做妻。

  不过越是欢喜之中,越夹着几成恐惧在里面。”林巨章听了陆凤娇的话,自顶至踵,通体快活非常。忽听到“越是欢喜之中,越夹着几成恐惧在里面”的话,不觉插嘴问道:“你这话怎么讲?”陆凤娇笑道:“这有怎么讲。就只怕你这样的行为惯了,爱情不得专注。”林巨章笑道:“哪有的事?我的爱情最是专一。你不看上海多少的长三,我自遇你之后,任是如何漂亮的,我拿眼睛角瞧过她一下子没有?这样待你,还说怕我不专注,真算是不怕委屈死人了。我若有什么破绽给你指出来了,说怕我爱情不专注我也甘心。”陆凤娇摇头笑道:“你这话太说得粗浅了,看人不是这般看法。你于今是不错,算是有一无二的爱我,和我寸步也不能离开。只是你要晓得,这算不得真正的爱情,一点也靠不住的。”林巨章诧异道:“你这话就奇了,这样还算不得爱情,要怎么才算得是爱情?你这爱情的解说我就不懂得了。”陆凤娇道:“你虽是个读书人,然而在军队里弄了这么久,天天和一班杀人放火的莽汉做一块,脑筋自然一日一日的简单了。哪里有工夫去细细研究这爱情是怎么个讲法,这也难怪你不懂得。”林巨章笑道:“你的话虽说得聪明可听,但是凭空硬派我对你不是真爱情,丝毫拿不出证据来,随你说得如何好,我到底有些不服。”陆凤娇道:“要我拿出证据来很容易,只是你不要赖,我就说给你听。”林巨章道:“我是个男儿,做了事哪有赖的,况且还是对你。我的爱你之诚,是从心坎中出来的,难道还怕你寻出假的证据来要和你抵赖?你只管说就是。”陆凤娇道:“我的证据是从人类性质上研究出来的,所说的不仅你一个,你听着,心中明白就是了。

  我说凡是有飞扬跋扈之性的人,脑筋必是比寻常人活泼,欢喜感情用事。你说是不是?”林巨章想了一想道:“有些儿像,但是也未必尽然。”陆凤娇道:“不必要尽然,只要大多数是这般就得了。赋有这种性质的人,不必男子,女子也是一样。

  你只看荡检逾闲的事,哪一件是莽男蠢妇干出来的?既是欢喜感情用事,没有一些儿外来拘束,无所顾忌,自然是触处生情,不到厌倦的时候不止。这算一时的感触,能力最大,能使人颠倒一切。即如现在的你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标本,怎能算得是真爱情!幸而你遇见的是我,我遇着的是你,你我心中便觉得我之外无我,你之外无你。殊不知这是毫不足恃的感触。你只自己问问自己,假若你遇的不是我,而性情人品和我差不多,或比我更好,你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