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察不敢露出破绽来,满口答应不久即可筹得。其实教他到哪里去筹?雪子去后,王甫察走到林巨章家里,和林巨章说要弄盘缠回上海去。林巨章问有什么事?王甫察道:“我又没有亡命的关系,久住在这里,既不留学,有什么趣味。不如回中国去,或者于生计上还有点希望。”林巨章听了道:“不错。你打算几时动身,要多少钱?”王甫察道:“钱要不着多少,七八十块钱就很够了。若坐三等舱,只将这里的帐了清,就是五十块钱也差不多了。有了钱,随时可走。”林巨章皱了会眉头道:“若是三十块钱能走,就在我这里拿三十块钱去。”王甫察道:“有三十块,所差的就容易设法了。请你就拿给我,好去打听明日有没有船开往上海。”

  林巨章进去,一刻儿拿出三十块钱来,交给王甫察。王甫察收了钱,别了林巨章,问周克珂、张修龄二人到哪里去了?林巨章道:“张修龄到东京去了。周克珂出外买东西,没有回来。”王甫察道:“若是明日有船,恐怕来不及到这里辞行了。将来再会罢。”林巨章点了点头。

  王甫察出来,到邮船会社问了,明日午后四点钟,有山城丸开往上海。即买了张特别三等的票,揣着到绮南楼来。找着雪子,到僻静地方说道:“柳家虽只要两百块钱的聘金,但是结婚的一切用度,不可草草,至少也得二三百元,才能敷用。五六百块虽不算巨款,然一时间坐在这里,教我实在没有法说。我已决计回中国去筹办,请你即刻去和藤子说一声,看她能否再来见我一面。我此刻回去收拾行李。她若定不肯来,也就罢了,免得她见了,又要伤心。”说罢,将船票拿给雪子看。雪子看了,踌躇好半晌,问道:“你这一去,打算几时来哩?”

  王甫察道:“迟早虽不能一定,只是我总尽我的力量,能早来一日是一日。”雪子道:“你自己估量着,年内有没有来的希望?”王甫察道:“今日是十一月十七了,年内恐怕赶不及。开年不到二月,一定能来的。”雪子道:“那就是了,我替你说到就是。她今晚到你家来不到你家来,却不能一定。因为她的脾气不好,我也不好劝她。只是你去了,得时时写信来,不要使她盼望。”王甫察点头答应。雪子向今町去,王甫察回大浦来。将行李收拾,装好了箱,搁在一边。看表已是十点钟了,打开被想睡。料藤子已是不来了,拿出信纸来,写封信留给藤子。才写了一半,藤子来了。两个眼眶儿通红的,进房即坐着,低头掩面哭起来。王甫察连忙安慰她说:“开年一准来,若年内筹到钱,就是年底也要赶来的。你安心等着,我决不负你。”藤子痛哭了好一会,拭泪说道:“我不伤心别的,我只伤心金钱的魔力太大。你我好好的爱情,就只因为钱,不能不活生生的拆开。你这种人,日夜在我跟前,我不怕你变心。一旦离了我,知道你保守得住保守不住?男子变了心,还有什么话说。我的苦处,我的心事,都向你说尽了,任凭你的良心罢。我明日也不来送你的行。”说着,从怀中取出张小照来,递给王甫察道:“但愿你到中国去,永远不忘记有我这薄命人在长崎茹苦含辛的等你,我就感你天地高厚之恩了。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平日和男子厮混,也不过想拣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做终身之靠。不料遇了你,情不自禁,不等待手续完备,草草即生关系,完全与我平日的行为相反。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种什么心理,大约也是命里应该如此,才能这样容容易易的将自己千磨百劫保守得来的身体,凭你葬送。女子可贵的就是一个贞守,我既不贞,还有什么可贵?但我这不贞的说话,是对于我自己,不是对于你。你心中大约也明白,我于今并不要求你如何爱我,只求你不忘记我,赶紧来这里完了这结婚的手续,免得贻笑一干人。”

  王甫察接了像片,呆呆的听藤子诉说,一时良心发现,不觉陪着痛哭起来。藤子拿自己的丝巾,替王甫察揩了眼泪,自己也止了悲声,望着王甫察笑道:“你此刻心中觉着怎么样?

  你也不必悲伤,身体要紧。只要你我各信得住心,不怕千山万水,总有团圆的一日。王甫察也勉强笑道:“我心中原不觉怎么,只要你知道保重你自己的身体,我就放心走了。我也留张小照放在这里,你朝夕见着,就如见了我一般。”说着,起身从箱里拿出张小照来,提笔写了几个字在上面,交给藤子。藤子接了就要走,王甫察留住她,想再行乐。藤子却不过,只得又随王甫察侮弄了一会,才整衣理鬓出来。王甫察送至门口,问道:“你明日不来了吗?”藤子道:“不来了,你保重些就是了。”王甫察站在门口,望着她去远了,才回身进来,将刚才的信撕了,解衣安睡。一宿无话。

  次日清了房饭钱,把行李运到船上后,上岸到绮南楼辞行。

  雪子免不得又要叮咛几句快来的话,王甫察都诺诺连声的答应了。回到船上,打开了铺盖,因昨晚劳动了,又有心事,不曾睡好,放倒头便睡。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猛觉得有人推他。

  睁开眼一看,原来就是藤子,一双眼睛肿得和胡桃一般的。王甫察吃一惊,连忙爬起来揉了眼睛,望着藤子:“你不是说了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