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那料理店内,有个下女,叫雪子,生得十分妖娆,且能喝酒搳中国拳,留学生吊上手的不少。你去若弄上了,也不枉在日本嫖了几年。”郑绍畋听了,心中欢喜,只愁要得钱多,便问黄文汉要带多少钱去。黄文汉道:“只五六块钱够了。”郑绍畋道:“这样我们就去罢。”黄文汉起身道:“天气太热,我不换洋服,就穿和服去。下月放了暑假,我想去箱根避暑。”郑绍畋道:“你一个人去吗?”黄文汉一面系带子,一面答道:“我想穿草鞋、背包袱走路去,恐没人敢秘我走这远的路。”郑绍畋道:“走路便宜些,只是箱根的旅馆很贵,你预备了多少钱去?”

  黄文汉笑道:“你以为我没有钱么?这旅费我早已预备好了。走路并不是图便宜,沿途可以看看风景。”说着二人同出门,到神保町坐电车,至尾张町下车。转左弯不上百步,郑绍畋即见一栋高大洋房子,挂着“中国料理万花楼”的招牌。二人同走了进去,就在第二层楼上,拣了间朝南的房间坐下。

  原来这万花楼是广东人姓陈的开的,规模十分宏大。三层楼,有数十间房子,陈设都焕丽。更有一层为别家酒席馆所不及的,就是每间房派定了一个下女伺候,免得要使唤时拍手按铃种种手续。并且他那里请的下女,没有二十岁以上的,都是拣那眉目端正,体态风骚得人意儿的。就中黄文汉所说的那雪子,更是出类拔萃。还有一层好笑,说了出来,大约看官们也不相信。哪怕一个寻常下女,在别家酒席馆内,客人见了都不说好的,一到了万花楼,便分外鲜艳起来。从前看过这寻常下女的客人,到了这时候,没有不惊奇道异,都以为万花楼有美颜术。其实哪是万花楼有什么美颜术,大凡一个人的容貌,衣服、房屋美恶,要增减人一半眼色。除绝色不在此例,中人之姿,没有不因此为转移的。看官们不信,只看那些养尊处优的仕宦,一出门便前扶后拥。旁边人见了觉得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威严,了不得的体面。殊不知若将他放在乞儿里面,也得一般的驼肩耸背,鸠形鹄面,和乞儿不差什么。万花楼的下女,就是这样的一个反比例。

  闲话休烦。黄文汉本是带着郑绍畋来看那雪子,上楼的时候,便听得一间房内是雪子的声音和客人搳拳,便对郑绍畋道:“雪子在对面房里陪客,一时间恐不得来。”正说着,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下女,笑嘻嘻的掀帘子走了进来。黄文汉看那下女腰肢纤小,一副白净净的面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从容容对二人行了个礼。黄文汉拉了她的手问道:“你是何时才来的,怎的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下女笑答道:“我才来了两个礼拜。”说着,将壁上的菜单取下来,放在桌上。

  正待转身出去泡茶,黄文汉叫住问道:“怎的我问你的名字,你不答应就走?”下女转身用袖子掩住口,笑着望了黄文汉不说。黄文汉见她娇憨得有趣,便起身拉了她的手道:“你怎么连名字都不肯说?”下女笑道:“你试猜猜,看可猜得着。”

  黄文汉真个春子、菊子、铃子的乱猜了一会,下女只笑着摇头。

  郑绍畋看着高兴,便说道:“你说了罢,他哪里会猜得着。”

  下女才低声说道:“我叫小菊。”黄文汉听了大笑道:“到底被我猜着了一个字。你日本女人的名字,就只有几十个字转着的叫唤,没有什么不同的。你这菊字上加个小字,就算是很新奇的。”说完松了手,小菊出去泡茶。郑绍畋望着黄文汉说道:

  “实在是名不虚传。万花楼的下女,与别家到底不同。”黄文汉道:“这个不过可以敷衍罢了,哪里赶得上那雪子的态度?”说着,小菊已端了两杯茶并纸笔进来。二人点了菜,便拥着小菊慢慢的吃喝起来。二人进来的时候是五点多钟,径吃到上灯的时分,那边吃酒的客人还没有走。黄文汉即问小菊道:“对门房里的客,来了多久了?”小菊道:“一点钟的时候便来了。一同有四个人,昨日也在这里吃了一下午,到九点多钟才去。我听得雪子说,有个姓张的先生阔得了不得,手杖是牙骨的,眼镜是白金的,吃了二十多块钱的酒菜,还赏了雪子五块钱才去。今日大约又得几十块钱才够。也不知他们这样整日的吃是什么意思。”黄文汉听了,沉吟道:“那先生懂日本话么?是个怎么样的人儿?”小菊道:“日本话说得不好,身体很胖,穿的是礼服。”黄文汉点头笑向郑绍畋道:“我知道了。那位马鹿(日语中,国骂蠢才之意)是你的贵同乡,名张仲,字孝友。来日本不到两年,冤枉钱也不知花了多少。”郑绍畋道:“我早听人说过。”黄文汉道:“既是他在这里熨上了雪子,你的事就十九无望了。”郑绍畋叹了口气道:“你空有了个会嫖的名声,原来也一般的拼有钱的不过。我从此决不信你们这些讲嫖经的了。讲起来,好像日本女人就是你们布袋里的乌龟,要哪个就是哪个。认真起来,倒不如那初到日本的乱碰,还往往碰着了好的。同你这老嫖客花钱费力的到这里来,你还听丁她搳拳地声音,我是连影子也没有梦见。”黄文汉点头笑道:“也难怪你抱怨。你既这般着急,好歹等你见了佛面才去。她肯施舍不肯施舍,就要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