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这一闹,满馆子的人都起来了。那男子就是姓李的,手中还拿着一把手枪,对满馆子的人,如此这般说了。这些人也都知道是李锦鸡,幸好没人疑到我身上。第二日,李锦鸡就搬走了。从此便与我有了仇恨。我却没有防备他。他搬出去之后,时常和小金他们做—块赌钱。,教我也去凑脚,我去赌了几场还好。前晚李锦鸡输多了,忽然发起输气来,拿起个洋铁烟盘,狠狠的在我头脸上一连砸了几下。等我收好了钱,去回手打他,他已溜出门走了。我就是这样受伤的。你看这事可气不可气?”黄文汉道:“是哪个小金?不是这些伟人大家起哄欢迎的那个小金吗?”王立人连连点头道:“就是他。你帮我想想,这仇当怎生报法?”黄文汉道:“这仇除打还原外,没有法子。你估量着打得他过,抓住他照样痛打他一顿,这仇就报了。”王立人道:“打我是打他不过。我想请客和他论理,你说使得么?”黄文汉道:“也没什么使不得。”

  王立人道:“我于今只要面子上下得去,也就罢了。”黄文汉道:“你想怎么好,便怎么去办。这事情容易得很,用不着我帮忙。我还有要紧的事到代代木去,不能陪你了。”说着,站起身来,别了王立人走了。

  王立人回上野馆,对李锦鸡的朋友说,要去告警察署,又要去公使馆喊冤。李锦鸡的朋友说给李锦鸡听了。李锦鸡听说要到公使馆去喊冤,心中有些害怕,即托那朋友来讲和,出了几块钱养伤费。王立人也不在乎这几块钱,便买了几块钱的酒菜,给那日同场赌钱的人吃了,说是李锦鸡赔礼的。这些人吃了,叫一声多谢都走了。王立人脸上的伤痕,还是自己拿钱出来诊。仇虽算是这样报了,只是王立人心中有些不能完全消释的地方。那时不肖生已开始著《留东外史》了。王立人便写了一大篇李锦鸡的劣迹,送给不肖生,教不肖生照着他的写个详尽,好出出他胸中的恶气。那时他脸上的伤痕还是一缕一缕的没完全治好。其实李锦鸡的事,不肖生早已听人家说了个详细,怎好听他一面之词,将好好的一部《留东外史》作人家报仇雪愤的机关呢?闲话少说。

  于今再说黄文汉从馥兴园出采,心中想起小金,实在好笑。

  原来小金是山东人,外面谣传他的家里有百十万财产。他到东京来,便有一班穷极了的亡命客想打他的生意。那时就有个短命鬼,想借此开开亡命客的玩笑,特意的造起谣言来,说小金这次带了二十万块钱来,其意是在接济亡命客。现在已有几处的伟人要欢迎他,想捞他几个。他却谨慎得很,一处也还没有捞着。大约他的意思,是要亡命客中一个最有信用的人出来,和他接头,他才肯拿出来。这一班亡命客听了,好不眼热,便去找那一位民国大伟人,要借重大伟人的名义,与小金接头。

  大伟人是无可不可的,加之一班亡命客又说得个天花乱坠,无非是有了二十万,替国家做点事业的话,大伟人便允许了。于是一班亡命客便拿大伟人的名义,去请小金到松本楼吃酒。又推选了一位做大伟人的代表,其余都做了陪客。那小金接了这个消息,心中莫名其妙。既是大伟人专请,不能不去。只是赴这种庄严的筵席,岂可没有几件好衣服。但是好衣服自己是一件也没有,便跑到前回在春日馆请酒的康少将家里借了一套漂亮些儿的衣服。虽不甚合身,也还将就得过去。穿好了衣服一想,走路去如何使得,至少也得一乘人力车。但是去赴宴,人力车不能送到就去,必得教他等。日本人的人力车又贵,一顿酒席,也不知要吃多长时间,等这么久,想必要两块钱的车钱。

  摸自己身上一文也没有,只得又向康少将要两块钱。康少将为人最是爱看把戏的,知道这一回事,必定要闹个笑话,且帮助小金去了,再看下文,便拿了两块钱给他。小金唤了乘人力车,对他说了,教他送到松本楼,就在松本楼等席散再拉回。车夫领会了。小金得意洋洋的坐着到松本楼来,一班人欢迎进去,代表述了大伟人仰慕的意思。小金本来聪明,应酬话也还能说,当下谦虚了一会。大家入席,饮酒吃菜起来。席间代表略示了些民党经济困难的意思,小金都是不即不离的含糊答应。代表也是莫名其妙。席散之后,小金随便道了声扰,坐着人力车走了。一班人见一下饭没有头绪,大家商议一回,也没办法。等几日,不见小金的动静,一班人心中有些疑惑,以为非大伟人亲自出马,不得成功。便又去撺掇大伟人亲身去拜会小金。大伟人推却不过,只得去拜会。上面之后,知道情形不对,只略谈了几句,即起身回来。可笑一班人忙了一会子,偏偏的扑了一场空。黄文汉想着,如何不好笑!

  从馥兴园出来,不远就是水道桥高架线的停车场。黄文汉买了票,在停车场里面等车。不一会胡庄来了,黄文汉迎上去问道:“老刘你没见他吗?”胡庄走进停车场答道:“老刘到料理店买明日的菜去了。”黄文汉点头道:“你我去买两只鸡。今晚只一晚,旁的明日都来得及。”胡庄应“是”。电车来了,二人上电车,到代代木下车。就在下车的所在有一家鸡店,二人进去拣了两只极肥的,花三块钱买了,教鸡店主人送到适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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