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笑说道:“我当时虽也有些这样的心理,不过我始终没有打算瞒你。我若是有心瞒你,前日从福田英子家里回来,便不对你说过见君子了。我不对你提起,我就一连在外面睡几夜,你也不会知道。我自己信得我自己的心过,无论如何,对你不会变心。以为你也一般的信得我过,随便什么事,不妨和你商量了再做。并且我对于这一类事,都是偶然兴发干出来的,谁也不以吊膀子为职业。你若因君子的事便和我存心生分起来,那你就错用心了。我的性格,到了要紧的关头,斩头沥血都视为寻常之事。只是一点小事,便要拘拘谨谨的,一些儿也得计较,我却干不来。”圆子点头笑道:“我知道,不过依你的性格看来,要紧的关头很少,只怕平生都是干的不拘谨、不计较的事。”

  黄文汉听了,不觉变了色说道:“你这话太轻蔑我了!我和你原是感情的结合,你钦我爱的,才得长久。若是因这一点小事便存个轻侮我的心,将来安得有好结果?”圆子嘻嘻的笑道:“感情的结合,当然没有好结果,何待将来?只今日我的感情已是不能与你结合了。”黄文汉沉吟半晌问道:“你怎样便不能与我结合了?”圆子道:“我昨日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不吊君子的膀子,我不和你离开便是禽兽。你今日和她说得好好的,我一来你便如遇见了鬼一般,头也不回的跑了。你不是安心将这离间的罪名加在我身上吗?你还怕她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偏要左一句是你的内人,右一句是你的内人。你只当我是呆子!我于今纵想再和你结合,我发下来的誓也不肯。”

  黄文汉听了,只急的呼天。圆子笑道:“你不必是这样,你今日虽走了,我替你办得很有些成绩了,只消明日再去一趟,包你成功。你今日走了之后,我同到她家里,见了她母亲,假作是她的同学。她母亲对我十分亲热,留我在她家吃了晚饭。我背着她母亲,用言词去打动她。谁知她竟是老手,早结识了一个中国人,姓李,住在五十岚家。她同我吃了晚饭,帮我同到姓李的家中。那姓李的年纪比你轻得多,只看得出二十来岁。中国人生得好的真多。那姓李的又穿得漂亮,戴一个金丝茶晶眼镜,竟像一个绝美的女子。为人又十分和气,听说我是君子的同学,更是殷勤招待。我常听说中国人慷慨,和你要好以来,见的中国人不少,也不见得有十分慷慨的。今晚会见那姓李的,才知道中国人实在有最慷慨的。我和那姓李的初次见面,并没有说几句话,那姓李的便对我说道:‘难得小姐肯到我家来走动,真是荣幸极了,不可不送点儿东西,给小姐做个纪念。只是我在贵国做客,身无长物,只有一个金指环,是我时常带在手上不离的,就送给小姐去做个纪念品罢。还要求小姐恕我唐突,不嫌轻薄,赏脸收了。’我听他是这般说,又见他真个从手上将指环脱下来,双手送到我眼前,我不觉吃了一惊,连忙推辞不受。哪禁得他三回五次的要求,竟被他硬拿了我的手套在指上。我取下来交给君子,要君子替我还了他。君子也抵死不肯收受,我只得揣了回来。那姓李的又拿了一张名片,写了他的住址给我。”

  黄文汉听了,只气得几乎昏了过去,极力的咬紧牙关忍耐。

  忍到后来,再也忍不住,一蹶劣爬了起来问道:“你拿指环名片给我看!”圆子笑道:“你忙些什么?我自然拿给你看。你睡下来,坐起不披衣很冷。”黄文汉道:“你快拿,你快拿!”圆子道:“可笑你这人,听不得一句话。又没有人抢了去,忙些什么?我拿给你看就是。”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名片、一个指环出来。黄文汉一把夺了,就电光一看,气得一双手只管发抖。圆子从背后拉他的衣道:“睡下来,冷得很,你看已冻得发抖了。”黄文汉将两件东西都仔细看了,往房角上一撂,长叹一声,纳倒头便睡。圆子见黄文汉撂了指环、名片,也一蹶劣爬了起来,一面拾起,一面说道:“人家送我的纪念品,随意撂了人家的,于心何忍?”说着,仍钻进被卧,将两件东西复纳入枕头底下,也不言语的睡了。

  黄文汉独自气愤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那姓李的如何个情形对你?”问了一句,圆子不做声。黄文汉推了她一下,圆子哼了一声,摇摇头道:“有话明日说罢,我今晚被那姓李的缠疲了,想睡得很,明日还约了到他家中去。”说完,掉过脸去要睡。黄文汉冷笑道:“你以为是这样,可以气苦我?你要晓得,我并不受气。若是旁人,我或者有些气。那姓李的,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只见他生得不错,待你殷勤,便以为他是个好人么?我早就认识他。他是在东京有名的嫖客,混名叫李锦鸡。在东京住得久的留学生,没人不闻他的名。他去年住在上野馆,就因为和人吊膀子,给人撵起跑了。不料君子竟上了他的当。你若欢喜他,去和他来往几回,你就知道了。你既决心要和我离开,离开就是,不必是这般给我下不去!”圆子也冷笑道:“你自己久有意和我离开,用种种法子逼迫我,不许我安生。我何时决心要离开你?人家送我的东西,又不是我向人家讨来的,怎的是给你下不去?姓李的自然是欢喜嫖的,不欢喜嫖,也不和君子往来、不送指环给我了。男子欢喜嫖,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