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气,哪里忍得过,一厥劣扒了起来,冲进房去,抓住蕙儿就是几个耳刮子道:“你这畜生,夹七夹八的数些什么?你又不早死,跑到外国来丢你娘的丑!”蕙儿更大哭大叫道:“你打,你打!倒是打死了干净,免得你终日为我操心害人!”朱正章气得跑拢去,又踢了两脚。亏得朱钟跑来拦住,喝教蕙儿不要再哭了。蕙儿哪里肯住,更骂出许多不中听的话来。朱正章只叫快用绳子勒死她,蕙儿也就叫快拿绳子来。朱钟骂住了那边,又来劝这边,径闹到夜间八点多钟才风平浪静。从此父女交恶起来。

  过了几日,朱正章对朱钟道:“我抱着很大的希望到日本来,哪晓得处处风波,倒好像都是天造地设的对手,弄得我一筹莫展,退财呕气。我平生也不曾受过这样磨折,再住下去,莫说无趣,只怕还有意外枝节生出来。世情险恶,跛脚老虎赶着打的人多。并且甫全的帐,也须趁急去讨,说不定他又要往别省去了。我于今想了个法子,你去和冢本商量,求他到中国去走一趟。只要他做个引子到无锡县去,中国的官吏照例怕外国人的,有我从中主持,不怕问甫全家里拿不出钱来。讨了钱,冢本往来的路费我都愿担任。”朱钟点头道:“这事不难,冢本没有不愿意去的。他时常对我说要到中国去,在家里拼命学中国话。他去了,路费何必要我们担任,怕朱甫全不出吗?借约上写明了,如债务者归国,债权者因索债而去,可要求往来旅费。你老人冢同冢本去自是好,只是没得个翻译,并且没有连带人,朱甫全并不老实,难保他不借此推托。我看不如我也同去一遭,冢本必更加愿意。”朱正章欢喜道:“你学堂不要紧吗?”。朱钟道:“不要紧。横竖不久就要放暑假了。不试验,不过降一年级。我也得向甫全要求损害赔偿。”当下父子计议已定,次日朱钟即到东京找冢本说了这意思。

  不知冢本愿与不愿,且俟下章再写。

  第十一章 弄猢狲饭田町泼醋 捉麻雀警察署谈嫖

  话说朱钟和冢本说了来意,日本小鬼哪有不愿意到中国去的?况又不要自己出盘缠,登时欢欢喜喜答应,问道:“预备几时动身?”朱钟道:“我随时皆可,只看你几时可走就是。”冢本道:“你尊大人寄存的款子,提不提去?”朱钟道:“他老人家已不打算再来了,是要提的。”冢本道:“既要提,须到下月初三以后才能动身。今日是五月二十四日,也不多几天了。我帮你去打听船只。初三以后,有船就走,船票我也和你定好。”朱钟点头谢了一句,告别回千叶。到家对朱正章述了冢本的话。朱正章没得话说,只问朱钟,蝶子当怎生处置。

  朱钟道:“没什么难处置。换间小些儿的房子给她住了,将器用搬去,教她守着。每月不过给她十多块钱,暑假后我左右就要来的。”朱正章知道不能拦阻,只得由他。这晚朱钟与蝶子说了,蝶子本是个老实女子,不能不应允。

  光阴迅速,初五日是近江丸由横滨开往上海。初三日朱钟到冢本家拿了钱,退回了收据,买了船票,仍回千叶,搬了家。

  第二日朱正章带着儿女,由东京约了冢本,到横滨歇了一夜。

  次日清早上船,往上海去了。

  于今再说那江西人在龙涛馆跳楼的王寿珊,在病院里医治了个多月,花了几十块钱,才将伤养好。退院出来,仍住在龙涛馆。一日他同乡的秦士林来看他。这秦士林年纪有了三十多岁,生得黑漆漆的一副脸膛,长粗粗的一条身体,两膀有百十斤气力。论容貌,本来是护法的韦驼;讲性情,偏又是偷香的韩寿。与王寿珊同乡相识,近因听得他退了病院,故特来看望。

  彼此见面,少不得也要客套几句。王寿珊道:“你还住在原地方么?再过两日,即来奉看。”秦士林道:“我已搬了,于今在大冢佃了所房子。”随掏出本袖珍日记,扯了一页纸,开了个番地给王寿珊。王寿珊问道:“你和谁同住?”秦士林道:“和一个亲戚同住。”王寿珊寻思了一会道:“你的亲戚是谁呢?”秦士林道:“是新来的,你不认识。”王寿珊道:“只两个吗?”秦士林道:“他还有个兄弟。”王寿珊将地名收好,又谈了一会没要紧的话才别。

  过了两日,王寿珊正待去回看秦士林,恰好又一个同乡汪祖经走了来,说特来邀他去看秦士林的。王寿珊笑道:“你来得凑巧,我正愁一个人去无味。并且地方也不熟,难的寻找。我们就去罢。”于是二人同出来,坐电车向大冢进发。

  这汪祖经于今二十八岁,到了日本多年。民国纪元前,考取了高等工业学校,革命时归国。元年来,便考进了日本大学。

  生得近眼厚唇,长身歪脚,曾做过一番江西经理员,也是个多情之种。他今日去会秦士林,不是无意识的闲逛,却另有一层用意。

  看官,你说秦士林同住的是个什么人?何以王寿珊问他,只是含糊答应?原来是个想在日本留丁学回去伸张女权、谈恋爱自由的,江西南康都昌人,姓吴、名品厂的女学生。与秦士林论戚谊,不亲不疏,是秦士林姐夫的妹妹。为人性格随和,语言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