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是这么出去,你不写个字据给我,我怎敢放心嫁人,人家又怎敢放心讨我?你若一时不高兴起来,无论我嫁了什么人,你都可向法院里告成一

  

  个拐带,那我下半世的性命,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你掌握中吗?

  你不写个字据给我,我是决不离开这里的。”

  林巨章虽然忿怒,但听了陆凤娇的话,就一方面想起来,也似乎近理。便问道:“你且说,这字据要怎生写法?”陆凤娇道:“字据很容易写,就说我二人感情不能融洽,双方情愿拆离,拆离之后,男可重婚,女可再嫁,各自主张,不能干涉。

  仍得张修龄做个凭证人,因我来你家的时候,是由他从中作合的。”林巨章道:“以外的事,都不提起么?”陆凤娇道:“要提起,也只得由你,看你怎生提法。总而言之,你不给我一个一休永绝的证据,我决不放心出去。”林巨章本不愿意再写个凭据给陆凤娇,但一时厌恶陆凤娇的心思太甚,巴不得她立时离开眼前,免得见了就冒火。登时提起笔来,依着陆凤娇所说的写了一张,并没提奸情,及偷盗贵重首饰的话。署了自己的名字,掷向陆风娇道:“给你个一休永绝的凭据了,可以放心走了吧!”

  陆凤娇拾起来,看了看道:“张修龄不签个字在上面,手续仍是不曾完备。”林巨章道:“你休要得寸进尺!我难道是用三媒六礼,正式娶你来家的?你是我买来的身体,于今犯了奸,我说不要你,就不要你,本来没有我再写凭据给你的道理。

  只因你多在我跟前一刻,我精神上便多一刻的痛苦,才容纳你这种无理的要求。怎的这么不识进退,还在这里说什么手续完备不完备?”陆凤娇道:“我若是三媒六礼正式嫁到你家的,此刻倒不向你说这话了。为的是我的身体系被你买了来,我自己没了主权。你如果将我卖掉,得回了身价,我也没得话说。

  你又不将我发卖,就这么教我出去,若没有个手续完备的凭据给我,我这身体的主权怎算得收了回来呢?我这要求绝对不是无理。”林巨章实在不愿意再听陆凤娇说话了,闭着两眼,对

  

  陆凤娇摇手道:“也罢,也罢。教修龄签个字在上面便了。但他此刻不在家,你去前面新收拾的客房里坐着等候罢。我仍教下女送饭给你吃,我和你再无见面与谈话之必要了。”说完,扭转身面壁坐着,听得陆凤娇哽咽着,一步一步的挨出房去了。

  却说这时候的张修龄正和施山鸣在松本楼流连忘返,哪里知道家中闹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施山鸣,便是在南明俱乐部演新剧,扮茶花女的。他们这个戏班子,那次到东京来演戏,很亏了本。在三崎馆住的时候,连行头都押了,尚开不来伙食。

  还亏了有施山鸣在内,能招来许多些和罗呆子一般讲同性恋爱的,暗中贴补房饭钱。不然,那班主刘艺舟,简直要把他自己的老婆卖了,才能了帐呢。那些唱戏的,跟着班主漂洋过海的到日本来,原想出出风头,哪知得了个这么的结果。一个个埋三怨四的,散伙归国去了。只刘艺舟见东京投诚的机会还好,舍不得错过,便不肯归国。但是眼前的生活,恐怕独力难支,因把施山鸣留在跟前。那时留学界中一般好造谣言的,都说施山鸣跟着刘艺舟,和民国女豪杰沈佩贞的男妾一般身分。那都是讲同性恋爱的,有求不应,才造出这种谣言来,不要信他。

  张修龄也是有一种特殊嗜好的人,在四川的时分,最欢喜和一班旦角来往。同事的笑他,说他肥马轻裘,与旦角共,敝之而无憾。他却自命风雅,说不似那些嫖娼的下流。自跟着林巨章到日本来,在长崎地方住下。长崎的中国人,十之七八是经商的,粗眉恶眼,望着就讨厌。商人外,便是学生,生得可人意的又绝少。即偶然遇着一两个眉目位置停匀的,不是年龄和自己相仿,就是没缘分攀谈。又苦于不懂日本话,不能拿标致些的小鬼来解馋。难得移到东京来,换一种新鲜的空气。那时施山鸣在东京的艳名,本来很大,醉心他的留学生,为他破产的,不只罗呆子一人。张修龄当门客的人,手边哪能有多钱?

  

  虽到东京不久,和施山鸣结识了,只因用钱不散漫,施山鸣仅把他当个熟人看待。见面时,略谈几句浮泛的话罢了,哪有知心的话和张修龄说。张修龄不得称心,总是郁郁不乐。近来手边阔绰了,所以专请施山鸣去松本楼吃喝,故意露出大卷的钞票来。施山鸣见了,果然变换了态度,渐渐的向张修龄表示亲热。吃喝完了,带着施山鸣到京桥银座一带热闹地方闲游,顺便买了些金表眼镜之类,送给施山鸣。施山鸣得了,对张修龄更加殷勤起来。张修龄正在将要得着甜头的时候,怎舍得分手归家。闲游到上灯时分,又拣了家西洋料理店,同进去大吃一会。从料理店出来,便到影戏馆看影戏。直至十二点钟,实在无法纠缠了,才约了第二日再会。亲送施山鸣到四谷,自己方坐最末尾的电车归家。

  张修龄只道林巨章已和陆凤娇睡着了,轻轻的打外面客房走过。此时已静悄悄,寂无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