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那么浮在面上的一层和下了霜一般的颜色。二人正望着那青年,那青年也很注意二人似的,目不转睛的向二人满身打量。一步一步走到跟前,略点了点头问道:“二位来此地找谁呢?”章四爷一听是湖南口音,心里也以为林巨章所料的有几分着了。且不答他的话,反问他道:“足下是住在这里吗?请教贵姓?”那青年听章四爷说话也是湖南人,两眼更不住的打量,口里答道:“我姓周,这房子还有家同住的姓李。”章四爷道:“没有姓曾的吗?”姓周的摇头道:“姓曾的不住在这里。此去半里多路,倒有一家姓曾的,和一家姓伏的同住。”林巨章连忙接着问道:“足下和曾某认识么?”姓周的笑着点头道:“我刚才从他家来。”章四爷笑道:“这却凑巧,免得又去问人。他那里是多少番地?”姓周的道:“他那里是丰都摩郡一千三百六十五番地,但是很容易寻找,那房子有极好记认的标识。二位顺着这条小路走去,并没弯曲,约走了半里路的光景,就留神看右手边,有一所新建筑的房了,半边西洋式,半边日本式的,就是他两家了。那姓伏的,住在

  

  日本式房子里。”二人向姓周的谢了一声,姓周的即进门去了,随手已将大门关上。

  林巨章道:“这姓周的说话时神情,很有些可疑,怎的一听你开口,他脸色便露出惊慌的样子来,向你满身打量?”章四爷道:“我也觉得他见我说话时,神色有些不对。但后来没继续看出什么可疑的形迹,大概他也是一个三四等的亡命客,听了我是同乡的口音,因疑心来到此地,或有于他不利的作用。

  及听说是找曾参谋的,他便放心了。知道与曾参谋认识,必是同类的人,所以殷勤指示。我们且依他指的道路走去。”林巨章虽点头,跟在后面走,心里总放那窥帘女郎不下,走两步,又回头望望。心想:这姓周的男子,必是那女郎的丈夫。外表虽像很飘逸,但看他那种油头粉面浮薄的神气,不是个有根气的男儿。他既才从曾家来,伏焱必也和他认识。我倒要打听打听,看那女郎和他是不是夫妇。林巨章心中这么一想,脚步便走的快了。

  不多一会,已远远的看见一所新房子,形势和姓周的所说一般无二。二人正用手指点,说必是那一所无疑。忽见从那房子里面出来一大群的人,其中有几个穿中国服的,远处一望分明。章四爷道:“他家今日有什么事,出来那么多人。”林巨章道:“大约是会议什么。那走最后两个穿中国衣的,不是一个伏焱,一个曾参谋吗?只是胆小的人,躲在这地方住了,还公然敢开会集议,也要算是奇事了。”章四爷停了脚道:“我们且在此处待一会儿,等他们走远了,再走上前去,免得遇着熟人,又要说长道短。”林巨章心里也正因为外面都传说他投了诚,恐怕遇见同党的人,不知底细,与以难堪的词色,听了章四爷的话,连说很好。二人找着树林深密的地方,钻进去立了一会。探出头来,见那一大群的人都散得无影无踪了,才出

  

  来,走近那所房子。知道曾参谋是住在西洋式的屋子内,便不走那边,径到日本式的房里,推得门铃响。伏焱已出来,看见是章、林两个,登时脸上现出惊疑的样子来。

  林巨章拱手陪笑说道:“今日特来向你道歉。自从你搬走之后,我所过的日月,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堪的。也毋庸我说给你听,你往后自然知道。”伏焱听得这般说,也摸不着头脑,只得打着笑脸,邀二人至里面客房坐下,勉强与章四爷周旋了几句,才向林巨章问道:“近来怎么的,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我因新搬到这里来,布置一切很费时间,几次打算来看你,苦无工夫。才几天没见你,你脸上的颜色,就这般憔悴了。”章四爷从旁笑道:“他这两天,没把命送掉,还是徼幸,容颜如何得不憔悴呢?”伏焱着惊道:“这话怎么讲?”林巨章摇头道:“我也无颜说,也懒得说。四爷完全知道,要他说给你听罢。我和你患难之交,就为那不贤德的女人,险些儿伤了和气。”伏焱道:“各人的主张不同,便是亲兄弟也多有在政治上成仇敌的。于私人的感情,仍是没有损害。你我的事,却不能怪你那位太太。”林巨章道:“你这解说的话,隔膜得很。四爷把情形说给你听,你再说罢。”伏焱即掉转身来问章四爷。章四爷只得把昨今两日的事,说了个大概。

  伏焱听了,向林巨章说道:“这事只怪你自己溺爱不明,才弄到这么个结果。你来到东京,我和你同住不到十日,他们苟且的事,外面就已有了风声。你看我曾和周克珂攀谈过话没有?张修龄的行止虽然不正,却比周克珂好些。他偷你的首饰固是无聊,不是我说庇护他的话,你也应担点错处。他跟你来这里亡命,住在你家里,除吃了你几颗饭外,得不着一文钱零用。他手边又挥霍惯了,我时常听得你那边的下女跑过我这边来,对我的下女说,张先生今日又抱了一大包的衣服到当店里

  

  去了。他有多少的衣服,不当光了吗?你大处却不鄙吝,整干上万的冤枉花费,你一点也不计算,越是小处,越丝毫不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