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担负。”

  周撰听了,心里更佩服陈蒿精明,连忙点头答道:“小姐所虑,一点不错。但是我有把握,决不至教小姐受损失。加算利息,不必要什么凭据。小鬼虽然是见钱眼开,不过于情理上,说不过去的话,他们商人要顾全自己名誉,此种无理的要求,如何说得出口。并且今日换的这张票上面,也批了一句请延期赎取的话,这就算是不能加算利息的凭据了。不是发生了不能给赎的事故,如何有请延期赎取的理由?至于赔偿的价格,当然得按照中国现时赤金的价格计算,并每两几元的手工料都得赔偿。因我当的是赤金手镯,不是赤金,若不赔偿工料,便不能拿着赔偿的款,买得同式的手镯。刚才在那里,因李先生没承认立刻受他的赔偿,便没和他研究赔偿条件之必要。中国赤金比日本纯金好,日本人都知道的。同一分两的金器,无论到哪家当店去当,中国金比日本金每两可多当二三元。若照日本金价赔偿,谁也不肯吃这个暗亏。这事小姐尽可放心,将来赔偿的时候,交涉免不了是我去办,断不会糊里糊涂,由他算了就是。”陈蒿点头道:“这种暗亏,便再吃多一点,对旁人,我都没要紧,惟有日本小鬼跟前,我一文么也不愿意放松。”

  周撰道:“我尽竭力体贴小姐的意思去办便了。”

  

  李镜泓对陈毓道:“已是五点多钟了,你去弄晚饭罢,留下卜先兄在这里用了晚饭去。”陈毓答应了起身。周撰假意谦逊道:“不要费事,我还要去会朋友,改日再来叨扰罢。”口里说着,身子却坐着不动。陈毓笑道:“并不费事,只没什么可吃的。”陈蒿道:“还有块湖南腊肉,也是人家送我的,蒸给你吃罢。”周撰高兴道:“有湖南腊肉吃,这是很难得的,倒不可不领情。怎么没用下女吗?”陈蒿道:“快不要提下女了,提起来要把人的牙齿都笑落。”何达武不待陈蒿说下去,抢着向陈蒿说道:“我的肚子也饿了,请二姑娘就去帮着嫂子弄饭罢。不要把牙齿笑落了,等歇没牙齿吃饭。”陈蒿扬着脸笑道:“你肚子饿了,与我什么相干?你自己不会进厨房吗?

  雇一个下女,被你弄跑了,雇二个下女,也被你弄跑了,害得我们自己烧饭吃。你还在这里肚子饿了,要我下厨房弄饭给你吃!你挨饿是应该的,饿死都是应该的。”何达武跳起身来笑道:“罢了,罢了,我就进厨房,不敢惊动你二小姐,只请少造些谣言。”说着跑向厨房,帮陈毓做饭去了。周撰心里明知道是何达武跟下女勾搭,却做不理会的样子,笑问陈蒿道:“铁脚和下女是怎么一回事?”陈蒿正笑嘻嘻的要说,李镜泓忙向他使眼色,陈蒿便改口说道:“并没什么事,就是下女都不愿意他罢了。”周撰偷眼望陈蒿笑了一笑,即回过脸来和李镜泓闲谈。陈蒿也下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直到上灯时分,饭菜才弄好。周撰看是一大盘腊肉,一大碗鲤鱼,还有几样素菜。留学界能吃到这种料理,就要算是盛馔了。周撰谢了扰,大家围坐共食起来,正吃得高兴的时候,外面有人呼着“御免”。周撰一听声音好熟,只是一时没想出是谁来。陈蒿望着陈毓笑道:“准是那涎脸鬼又来了,大家都不要理会他。”陈毓点了点头,仍吃着饭,也没人起身去招待。

  

  那人已自走了进来。

  周撰抬头一看,果然认识,姓黎,名是韦,湖南湘乡人,曾在宏文学校和周撰同过学。年来投考了几次高等专门学校,都没考取,此时尚没有一定的学校。因和何达武认识,得见着陈蒿,黎是韦爱慕的了不得,时常借着会何达武,在陈蒿面前,得便献些殷勤。黎是韦的年纪,虽只有二十七八,皮肤却粗黑得和四十多岁的人一样,身体特别的又瘦又高。陈蒿的身量并不矮小,和黎是韦比起来,仅够一半。因此陈蒿甚不中意。任凭黎是韦如何献媚,总是冷冷淡淡的,不大表示接近。黎是韦见没明白拒绝,只道是自己功行不曾圆满,以为尽力做去,必有达到目的之一日。当下进房,见周撰和陈蒿在一桌吃饭,心里就是一惊,只得点头打招呼。周撰笑道:“我们隔别了年多,没想到在这里遇着。”黎是韦道:“是吗。我多久想探望你,因不知道你的住处,又无从打听。这里你也常来的吗?”何达武笑道:“若是常来的,也不待此刻才遇着你了。”周、何二人说了,仍自低头吃饭不辍。黎是韦想就坐,看蒲团都被各人坐了,立在房中东张西望寻找蒲团。李镜泓是个无多心眼的人,看了不过意,忙腾出自己坐的蒲团来,递给黎是韦道:“晚饭用过了么?要没用过,不嫌残剩,就在这里胡乱用点。”黎是韦接了蒲团,弯腰望了望桌上的菜笑道:“我晚饭是已用过了,但是你这里有这么好的料理,不可不尝一点。”说着挨周撰坐下来。周撰刚吃完了饭,即起身让出座位来道:“你舒服些坐着吃罢,我吃完了。”黎是韦见没干净筷子,拿起周撰吃的那双,扯着衣里揩了一揩,正要伸到腊肉盘里去,一看腊肉盘不见了。只见陈蒿端在手里,立起身来笑道:“这肉冷了不好吃,等我端去热了再吃。”黎是韦听了,满打算是陈蒿体恤他,怕他吃了冷肉坏胃,连忙点头说是,将手里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