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里来?自己是这样招摇,还怕他们那些穷小子不来敲竹杠吗?你说出来不怕吓煞人,动不动就拿手枪炸弹去害人家性命。袁世凯派来的人,你连面都没见过,有什么仇恨,要去打杀他?莫说你,就是老丑鬼要去,没

  

  有我,就由他,有了我嗄,只怕不能由他随心所欲的胡闹!他一条猪命狗命,值不了什么,教我这下半世怎样过?我自己没有生男育女,他又没有三万五万丢给我,我就听凭他干危险事吗?”周克珂道:“我已当众承诺了人家,此时翻悔不去,这面子以后怎好见人?我又不动手去刺人,只打听打听消息,不要费几日工夫,有什么危险?只求你放松这一次,顾了我的面子,往后我再不是这样了。”陆凤娇双眉一竖,双眼一瞪,在周克珂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道:“谁教你当着人充豪杰?这回顾了你面子,下回你又不记事了。莫想,莫想!再提这事,我就真恼了。”周克珂吓得不敢开口。

  陆凤娇又道:“前日是谁来说,蒋四立想来拜老丑鬼?”

  周克珂道:“就是章四爷那个背时鬼。他当于一辈子的革命党,同戊戌六君子共事的,到于今五十岁了,会一旦失节,到袁世凯脚下去称臣。第二次革命他在南京,黄克强走了,他就同何海鸣硬支持了个多月,同党的人,都很恭维他。亡命到这里来,又不是没钱生活,因终日和刘艺舟、何海鸣这班人在一块,便连自己几十年的根基都忘记了。他自己一失节,即想拖人下水,巨老在这种关头,倒有把握,一任他说得手舞足蹈,总是拈着胡子笑笑,也不反对,也不赞成。”陆凤娇道:“章四爷也是走蒋四立的门道投诚的吗?”周克珂摇头道:“蒋四立哪里够得上招降他。去年年底,章四爷被刘、何二人煽动了,露出了些投降的意思。刘艺舟和蒋四立闲谈的时候,谈到章四爷,就将这意思说了。蒋四立是吃山管山,吃水管水,得了这信,连夜到公使馆,跟海子舆商量。海子舆才接任不久,正要招降几个声望大的,好希望多记录几次。一个密电打到北京,不几日,得了个‘深堪嘉奖’的回电。如是章将军就变了降将军了。”

  陆凤娇道:“投诚也得些钱没有?”周克珂道:“听说在公使

  

  馆议降的时候,海子舆送了一千块钱给他,说是去北京的路费。”

  陆凤娇道:“要到北京去吗?”周克珂道:“岂特到北京去,还有官做呢。袁世凯回电,聘他为总统府顾问,封他为将军府将军。他前日在这里说,每月薪水有三千元呢。得意极了,才到这里来,想将巨老也拖下水去,你看可笑不可笑?”陆凤娇道:“这有什么可笑?定要和你们一样,坐在这里,没一点出息才好吗?我看袁世凯不寿终正寝,你们是这样一辈子也没想出头。”周克珂惊讶了半晌说道:“嫂子,你如何说出这种话来了?幸是对我说,若巨老听了,怕不急得哭起来。”陆凤娇道:“什么事要急得哭起来,我的话说错了吗?人家都到北京做官去了,看你三个人去革命!章四爷有朋友,才想到我们身上,肯来做个引路的人,要是不顾朋友的,还得悄悄的到北京去,怕我们夺了他的宠呢。你同老丑鬼一般的狗咬吕洞宾,颠倒不识好人。我今晚劝老丑鬼,把那条和袁世凯拼命的心收起,你也要帮着劝他。你要知道,我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了。

  并且一听说你们要干危险的事,气就来了。你想安然到北京做官,钱也有,势也有,何等威武!要住在这里,又怕侦探来行刺,又怕同志的来敲竹杠,连稍微热闹的地方都不敢去逛一逛,不是活受罪么?”

  周克珂听了,心中绝不谓然,但是和林巨章一般,久已慑服于陆凤娇淫威之下,不敢稍持异议,当下赔笑说道:“这事关系巨老一生名节。嫂子说的虽是不错,只怕……”话没说完,林巨章从外面进来。陆凤娇不做理会,连连问周克珂道:“只怕什么?你不要跟着他是这么只怕、只怕的,怕什么?”林巨章笑问:“怎的?”陆凤娇道:“你坐下来,有话和你说。”

  

  林巨章见陆凤娇像要正式开谈判的样子,吓了一跳,悬心吊胆的坐下来,拿枝烟擦上洋火,慢慢的吸着,好遮掩惊惧的神色。

  陆凤娇问道:“你打算在日本住到几时?”林巨章忙答道:“近来通缉的令,好像松了些。到上海去住在租界上,只要秘密一点,大约还不妨事。”陆凤娇冷笑道:“在租界上住到几时呢?万一人家知道了,怎样呢?”林巨章道:“老袁要倒,快了。本定了今年元旦日登基的,四国的警告一来,吓得他不敢了。此刻云南、四川是稳固了,南几省响应的声浪一日高似一日,这皇帝他做得成吗?”陆凤娇啐周克珂一样的,啐了口道:“你还在这里做梦!云南、四川稳固,南几省响应,你不是在四川反对袁世凯,被逐出来的吗?你不是说过,那时南几省都要响应了吗?怎的会都跑到这里来呢?”林巨章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陆凤娇道:“你心里要明白一点,不要吃了迷魂药似的。像孙文、黄兴是已成了革命党的大头脑,就肯去投诚,袁世凯也信他们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