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也有五六百张。孙谋还痴心等待召见,谁知是个留中不发,却还是衙门里的留中,孙谋那里得知。过了十来日,场期近了,就忙着填卷头,搬小寓,把那条陈的话搁起不提了。
  这会试规矩不比乡试,龙门口站着好些搜检的王大臣,觉着禁令森严,谁知进得场来,也是稀松,不过人家那些一箱一箱的夹带书,多用轮推绳拽,轰雷般的车轮声,不绝于耳。孙谋因条陈的事,满肚里不高兴,也没有心绪做文章,潦潦草草的完了卷,那魏淡然却认真揣摩,十三篇文字,做得花团锦簇,满拟中元的。三场完后,搬到外城,就有好些同乡京官来要文章看。孙谋不肯拿出稿子来,淡然的场作,却被他们瞧见,大家赞叹的了不得,说是一定中元的了。余、来诸人,自愧不如,孙谋却毫不在意,随他们去论长论短,自己的志向终不在进士上头。
  有日忙忙的买了几本簿子,叫人备了几十分点心,又买些香片茶叶,料理完了,告诉同伴四人道:“我已约了几十位同志,借定粤东馆演说。但是这演说的事,如今没人懂得,倒要诧异,我只算请人叙谈的意思,所以要备个茶点。到了那时,谁愿上台,谁即上去说,可不拘的。如今请亦虚誊写演说的话,请淡然记来客的籍贯姓名住处,可好?”二人齐声答应。次日辰刻,大家到了粤东馆,只见来者纷纷,尽是南方人来下场的。演说了三日,有些人将信将疑。也是合当有事,凑巧那天有个巡城御史,姓童,名宝鋆婆,号子杰。这人是翰林出身,极讲究理学的。这时从粤东馆走过,见里面闹哄哄,聚了无数的人,进去探望,只见上面摆了桌椅,有人站在那里说话。下面是一排一排的椅于茶几,坐满了人,只听得上面人说道:“要不结个团体,组织了社会,陶镕些国民出来,也不成个中国了。”童御史听了不懂,晓得这些人聚在一处,没有好事做出来的,便大声喝道:“你们在这里说什么,这是京城里,容得你们胡闹的吗?要不散去,我是要上折子拿人了。”那些听演说的人,认得他是个御史,一哄而散。正是:
  座上有心保黄种,道旁何意驻青骢。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中高魁吏部分曹 访新贵翰林拜客
  却说众人正在演说,被个童御史喝散了,宁、魏诸人扫兴而归。孙谋意欲找个僻静地方,以图再举,倒是淡然劝他不必,恰好四月十一放榜,为期已近,淡然有些心神不定。到了十一那天,淡然一早起来,想要出去踱踱看,孙谋兀自高卧,淡然暗想道:此公未免太矫情了,平时起得甚早,今天特地起迟,料想是不肯去看红录的。就招呼余、来、邓三人,悄悄出门。走到琉璃厂,那知为时尚早,红录还不曾贴出,四人随意在南纸铺内购买些墨盒铜镇纸等类。将近巳牌时分,只见南边来的部些举子,匆匆忙忙,向一个小寺门里拥进去。淡然明和红录已出,也就引了三人一同去看,谁知门口有人守住,须得每人出钱两吊,才放进去。淡然从搭连袋里掏出四张票子,如数给他。进去看的人,已是满满的一大堆了,一个个都对着那土墙发呆。原来红录贴在院子里的土墙上,地下人尿马粪,臭气黛蒸,兼之太阳酷烈,那些着红录的人,挤得浑身臭汗,秽气难当。况且这红录上,只几行草写的小字,贴来又低,四人既然挤不上去,如何看得清楚?正在焦燥的时候,忽听见外面一片吵嚷,打起架来。原来这些人做成圈套,等到考呆子的钱弄得多了,便假装着打架,一哄而散,等到这一班散去,好趁空再弄别人的。当下那些举子,只得渐渐退出。
  淡然等四人,才看见红录上,并无自己姓名,广东只中了一位,却不认得,也就跟着众人退了出来。一肚子的不高兴,没处解闷,踱到杨梅竹斜街,见一座馆子,挂了个万福居的招牌,不知不觉,走了进去。店伙计见是会试老爷们来了,分外恭敬,请他们雅座内坐了,跟手闷了一壶香片茶来,问老爷要菜。四人各点了一样,又定了个烧鸭子。四人中淡然不喜饮酒,余、邓二人却是大量,叫伙计烫了二斤绍兴酒,开怀畅饮,把中不中的事,却抛在九霄云外了。淡然终有点郁郁不乐的光景,对着墙上一幅朱拓成亲王的字儿出神,力夫劝道:“科名到今日,真所谓强弩之末,得了不为喜,不得也不足忧。作算我们中了进士,点个状元,还是能替国家做得甚事,出得甚力,益发连话也不敢说了。抱了红毡单,夹着白帖子,到什么老师的门口,前辈的门口去伺候,赛同做了新媳妇一样,真正叫人可怜又可笑,我们纵然恭喜了,原也不至像他们赶着去巴结。然而依弟愚见看来,就是文章有凭据,也没得那位阔老官,算我们真知己,反把身躯束缚起来,如此设想也可看开了。”淡然道:“我何尝不是这般想,但则既来辛苦一趟,总指望了却这桩孽债,慢说是没得事业好做,这也存乎其人。我等一群人借着些当道势力,办起事来也容易些。你想孙谋要不是中举,那能去聚这班人演说,几天工夫,居然就结识了许多同胞呢?究竟科名还是有用的。”原来余力夫也是热心科举的,只因到了这时,明知不像的了,落得说几句旷达话儿,听了淡然老老实实这一说,弄得无言可答,倒提动了心事,没情没绪的连酒杯也举不起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