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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连材道:“皇上还记得在养心殿上,引见那一个木厂子掌柜的事吗?”

皇帝点头道:“是的。”

寇连材又道:“那木厂掌柜徐诚是李莲英的盟兄弟,皇上叫徐诚当场出丑,自然李莲英要记恨在心。却奈何不得皇上,又因珍瑾二位贵妃,是文廷式的女弟子,这一口气,只好出在她二人的身上了。”

皇帝听了寇连材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有一段事实,说书的也详细说明,请诸位听着。那文廷式是一个探花出身在翰林院当差,直升到内阁侍读学士。他与珍瑾二妃有师生之谊,自然有些权势。这一天四川有个监茶道的缺,忽然空出来了。这缺非常肥美,运动的人自然很多,便有文廷式的一个朋友,姓李的道台,托文廷式代他说项。文廷式因为朋友的关系,就到吏部衙门走门路,谁知来晚一点,早被别人补上了。文廷式心中一气,就在外打听,知道那个补上四川监茶道的人,是捐班的道员,与李莲英曾磕过头拜过把子。这人姓徐,单名一个诚字。从前做过户部的库丁。后来因屁眼里塞银子塞了不少,就大发其财。在前门外开了一座木厂子,生意兴隆。又包过颐和园的工程,赚了三十多万银子。徐诚有了钱,便想运动做官。孝敬了李莲英十万块钱,走他的门路,捐了一个二品衔,又捐了道员资格。李莲英又特别保举他,得了个四川监茶道一缺。李莲英便紧赶嘱咐吏部,把徐诚补上。可巧碰一对头,文廷式就落了空。因此恨李莲英。文廷式心中暗想,李莲英那厮,我虽然势力敌不过他,但是姓徐的这王八蛋须倒运在我手里非要把他弄得做不成,才出我心中之气。打定了主意,又探得那徐诚不但是市侩出身,连一个字也认不得。文廷式大喜,于是暗中写了一个节略,将徐诚运动道台的情形,都写在上面,托一个心腹小太监,送呈珍妃。请珍妃代奏光绪皇帝。珍妃本也是痛恨李莲英的人,又因文廷式是她的师傅,不好推却,便乘着光绪皇帝进宫时候,代奏一番。皇帝大怒,对珍妃说道“李莲英这小子,太大胆了,朝中的臣子,一大半是他的党羽,如果真有能耐,也未尝不可用。”

可笑他们都是目不识丁,与这徐诚差不多。别的不说,只说那些御史侍郎们都是不知书,不识字的。记得那一次,有一位侍郎,名叫王永化的,忽然递一个摺子请开复黄天爵的原官。又如那一次朝鲜的事,有一位铁御史,奏调用薛礼领兵去打朝鲜,或用檀道济守长城。你说这岂不是笑话吗?那徐诚大约比王永化铁御史还不如。若放他出去做监司大员岂不害百姓。明天我自有办法。”

说完这一件事,皇帝又与珍妃谈了些闲话,就安寝了。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吏部照例要将那新补四川监茶道徐诚带领引见皇上。徐诚这天早朝,便靴帽翎顶补褂朝珠的充起官来。到朝房候着引见,不多一刻,内监传旨,宣他在养心殿见驾。徐诚遵旨,到养心殿跪见。徐诚上得殿陛,见珠帘高卷,隐隐地瞧见上面有一个穿黄衣服的人,心中明白,这一定是皇上了,但见威严肃静,不由得心中害怕,两腿直抖,勉强三跪九叩道已毕。俯伏在品级石上,敬听皇帝的圣训。只听上面问道:“你是徐诚吗?”

徐诚忙答应道:“臣……是……徐……诚……”

又听上面问道:“徐诚你从前是做什么事的?”

徐诚更慌了,半晌回答不出来。挣扎许久,才嗫嚅奏道:“臣是做木……厂生意的。”

光绪帝喝道:“你原来是木厂子的掌柜啊!你为什么不在木厂做事?却来京谋官做呢?”

徐诚更慌得无法,忙在地上磕头奏道“不瞒皇上说,做买卖的人,没有多大的出息,自然是做官的好,所以想谋官做。”

光绪帝怒道:“你知道做官多少出息呢?”

徐诚又磕了一个头奏道:“臣也不想多,只想三十万两就够了。”

皇帝又问道:“你可晓得做一任道台,有多少俸银呢?”

徐诚战战兢兢奏道:“奴才听人讲过,做官的靠俸银,是要饿死的,到了任,自有百姓们来孝敬。”

说到这里,只见太监掷下一张纸,一支笔下来,喝道:“皇上命徐诚写履历,快些写!”

徐诚听了,吓得魂飞天外,又不好说不会写。一面抖着,一面伏在地下,握着一枝笔,如同千斤一般重,再也提不起来。太监又喝道:“快些写!快些写!”

可怜那徐诚急得满头是汗,同黄豆一般大,直流下来。挣扎了半天,只写一个彳字。那半边可真写不出来了。太监便将半边徐字呈上去。光绪皇帝冷笑道:“连自己的姓都写不全,还要做官发财呢就叫你上任去,你能干得出好事来吗?反正老百姓倒霉就得啦!来,将他顶子摘下,撵出去。”

太监听了,赶快上前将顶子从徐诚帽子上摘下来。那两旁侍卫上前一扶,左右扶着把徐诚撵出殿外。徐诚吓得屎尿直流,抱头鼠窜去了。这一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