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乃阴魂也。含冤饮恨,以成怨鬼,求见老爷,诉明心曲。”瞿琰道:“尔有何冤枉,且备细诉明,吾为汝伸冤泄愤。”
  妇人道:“奴系羡阳孀妇颜氏,丈夫存日,于羡阳城内出本万金,开一解铺,原聘鄂州恶奴杨懋思总理帐目。未及一载,丈夫夭亡,凡一应钱财出入是奴掌管,故与这恶奴朝夕相见,被他甜言撩拨,奴一时失节,与之缱绻。恶奴屡言未有妻室,两下对天盟誓,愿为夫妇。议定服阕之日,便行婚配。又论就此成亲,难免旁人谈论,不如陆续暗运资本,往鄂州贸易,或置田产,消停岁月,然后完姻,实为两便。奴倾心听信,将囊中珠宝、店内本钱,暗中搬运与他。只一年之间,十分已去六七,满望娶奴完聚。谁知赚钱入手,一去不来,因循三载,并无片字通问。奴家猜疑怨恨,令心腹苍头往鄂州探听消息。原来这恶奴娶妻已久,况有二子,把奴家财物托兄杨再思夤缘当道,买下一个官做,挈了家眷,公然赴任。奴家知此消息,抱恨而死。一灵不灭,诉冤冥府。冥爷许奴索命报仇,追寻将及十年,今春才得于此相遇。正欲索彼冤魂,同入九泉面证,不想老爷用神药救治,恶奴得以重苏。奴干冒天诛,现形诉恨,求老爷申奴冤屈,离此他往,则恶奴之病重发,冤魂之仇可报。”
  瞿琰道:“他既负汝,理应索命。但彼大禄未终,尔徒扰何益?”妇人道:“恶奴死期已近,老爷一去,便行下手。”瞿琰道:“明日吾即行矣,尔当敛迹,不必在此悲啼。”那妇人欢喜,拜谢退出花栏之外,寂然不见。瞿琰嗟叹道:“痴心妇人负心汉,信非虚语。”当下转入厅内,倚枕而睡。次早,与杨懋思叔侄作别,取路往嘉禾来,不题。
  且说杨刺史好端端送瞿侍郎出的府门,即回步进后堂去,正走至穿堂门口,忽眼珠花暗,蓦然跌倒。众役急忙搀起时,只见唇紫面青,痰如拽锯,仍然不省人事。杨绾急差干办来追瞿琰,再求符药。瞿琰道:“尔家主病已危笃,非药石所能医疗,作速整顿后事,打点还乡,不必寻医问卜也。”干办回衙,备说此意。杨绾不信,复请官医治疗。自古说病真药假,这几片草根树皮,怎解得冤愆孽债?杨刺史这一遍病体复发,没一时不呼疼叫痛,抚枕敲牀,捱至一月有余,气绝而死。杨绾方信瞿侍郎有先见之明,然不知冤魂索命之故。有诗为证:
  淫心已遂物归囊,附骥潜窥上国光。
  奸宄欲图千载计,奈何二监入膏盲。
  话分两头。且说嘉禾郭外有一村名九和,这村内有两姓大户人家,一姓程,一姓张。那程姓的名唤望云,家资巨万,富为一乡之魁,然颇通文墨,雅好真诚,年近五旬,只生三女:长曰福儿,次曰禄儿,三曰寿儿。这三女俱已长成,兼且妖娆出众,从幼儿就有那豪家宦族托媒,求结丝萝。程望云笑而入答。那些做媒妁的,也摸他头袋不着,又不好多言勉强,故此因循耽搁,不觉福儿年已二旬,禄儿年已二九,寿儿年登十五。忽一日,妈妈对丈夫道:“男大须婚,女大须嫁。我与员外不幸无子,只生三女,年纪俱已长成,正当婚配之期,怎么媒人一来,便自呵呵大笑,又没一言半语回答。因此做媒的不敢上门,终不然把三个女儿养过了生世?”程望云道:“古礼说:男子三十而婚,女子二十而嫁。我汉子家自有主见,院君何必费心!”妈妈道:“福儿年甫二旬,正当及笄时候,如此迟延不决,岂非误却青春?君不见那割襟为聘者,又不闻那十三岁为娘者?儿女之事,切须了当,莫使人嗟怨。”程望云道:“婚男嫁女,人伦大事,我岂不知?但讲起那割襟为聘,最是一节歹事。我见多少翻云覆雨的,可叹可笑!”妈妈道:“人家多有从幼儿下聘,长大完姻者。这是世道之常,有甚可叹可笑?”程望云道:“那襁褓结亲,长成完聚者,我眼界里也见的多哩。但岂知十年消长不一,多有因亲邻旧识,门户相当,互相推爱,或指腹结婚,或童稚过聘,彼时势利联结,谁不歆羡?岂识富贵不常,寿夭无定,倏忽之间,桑田沧海,男因贫窘而女家愿离,女为饥寒而男家求退,其中构词谋陷、杀。身结怨者,往往有之。何不待婚嫁及期,以谐匹配为妙!休讲那女子十三为母者更为可怜!”奶妈侧耳道:“你有话,只索讲完罢!”程望云以手抚□。不知讲那十三娘什么苦楚,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程员外聆音择婿  张别驾设计倾贤


  诗曰:
  东牀坦腹重修能,恶宦徒思系赤绳。
  词组不投成怨府,暗思罗网困飞鹏。
  话说程望云因妈妈谈及女儿亲事,说及世上有那十三岁妇人生下儿女的,都是为爹娘的不知痛痒,把女子自小配与人去,血气不足,天癸未临,勉强入房,耗其真元,多犯血淋痨瘵之症,以致夭亡,岂非父母送却女儿性命?妈妈烦恼道:“凡说话,你便要扯长篇。且休替古人耽忧,把女儿正经事留心则个!”
  程望云道:“院君讲的是,明日整理早膳,待我吃罢,为福儿去觅一快婿。”妈妈道:“为女议婚,必须冰人月老,怎么自去寻得女婿的?”程望云点头道:“院君呀,你女流们省